展昭将秦潼一路扶进了里间,给她打了盆水来擦脸擦手,一旁那有眼色的小厮早送上了醒酒汤。展昭便去端了一碗来,哄秦潼喝了。秦潼虽是个爱玩闹的性子,谁料吃醉了酒竟不声不响,十分乖巧可人,展昭一面心中好笑,一面把碗递与她。秦潼便老老实实接过来喝了,然后拽着展昭的衣袖软语央道:“哥哥,我要吃茶。”
展昭忙去茶格上去了茶碗,与她又倒了半碗热茶,递给她时还说:“小心烫,慢些喝。”他看着秦潼抱着茶碗小口小口抿茶,心头无端升起一股暖意,片刻方自去收拾了水盆手巾,嘱咐秦潼:“困了便歇一歇,但也别真睡了,不然到晚上该睡不着了。”说罢便要打帘到另一屋去。
秦潼见状忙喊道:“哥哥稍等!”她说着将茶碗胡乱一撂,竟搁到了床铺上,自己起身去拽展昭,呐呐道,“你别走呀,咱们一块坐坐,说说话,不然我可不是要睡着了吗?”
“仔细茶碗!”展昭忙俯身伸手扶住茶碗,见里面还有小半碗热茶,不由笑叹道,“看来是真醉了,怎么这东西也好往被褥上面放,回头泼洒了可不是麻烦?”
秦潼浑身愈发燥热,自知是吃了酒的缘故,闻言懒得辩解,伸手便将扣子解开、要脱大衣。唬的展昭忙伸手拦她,劝道:“窗子还开着,身上有汗见不得风,你且等汗落了再说。”
“哪里有风?”秦潼一手仍扯着衣襟,不乐道,“真要有风我也就不热了。”
展昭笑她:“热是因着你吃了酒,酒性温、可通血脉,你大概是方才席上喝得急了,所以这样难受。”他好说歹说,哄得秦潼在床边坐了,见她脸上通红,脖子上全是细小的汗珠,便知她不好受,又去给她绞来毛巾,让她擦一擦。
两人这样折腾半天,秦潼一直撑到掌灯时候,胡乱用了些饭菜便再忍不住倒头便睡了过去。展昭劳心劳力伺候她一回,身上也有些乏了,回屋自去歇息不提。
却说时光如梭,转眼间到了清圣会那日。这几日秦潼一直有意无意避着展昭,不为别的,却是因那日酒后失了自持,同展昭说了好些没脸的话,她自觉羞赧。
秦潼因着自小没人将她当姑娘家,全都不避讳,因此也从没生过男女有别之心。这次醉酒却好似当头一记棒喝,让她顿时警醒自己早已不是毛丫头了。都说九岁不同席,她十几岁还与男子同进同出也就罢了,再不注意些,到时将自己身份暴露了事小,失德才是事大。
展昭也约莫察觉了些,却只以为她是小孩子心性,因此也并不在意,依旧如常罢了。
这天正是举办清圣酒会的日子,展昭一早便去叫秦潼,两人收拾齐整、换好衣服,便携手往前头来。路上只见庄园内上下早已装点得焕然一新,下人仆妇们脚步匆匆,或抱着包袱、或捧着盒子,一个个忙得不可开交。
杏花村广发请帖办这清圣会,自然不可能只请寥寥数人,除去花、白、柳、石等这几位是郭敬德的至交之外,其余客人皆是酒坊生意场上的酒肉朋友,多是郭钟周全招待。
二人正往前面走,迎面却正见着了柳灵秀,只见他大步过来,一把拉住展昭与秦潼,哈哈笑道:“可巧了,让我遇到你们,也不必到时多跑一趟。”
“柳兄可是有事寻我兄弟?”展昭便问道,“不知是何事情?”
柳灵秀道:“说来话长,前儿我陪敬德吃酒时正好静宁过来,他父子二人一商议,准备为这清圣会出些新花样来。”他笑道,“静宁还说,往年酒会无非开席摆宴,说不得便落了俗套,招待生意上的客人尚可,对咱们这样的老友却是怠慢了。他这孩子也有心,便提议在庄后那个大花园中,各个山水风景清幽之处设下酒席,也不拘规格、礼仪,但求一个‘新’字,也能让大家玩得尽兴。”
“在花园各处设下酒席?这主意倒真是新奇。”秦潼听得眼睛一亮,“可不知这酒席要怎么设?难不成要将桌椅板凳、茶几小案都挪到花园中不成?客人又该如何安排?”
柳灵秀笑道:“说是酒席,其实也不尽然。却是学着市井之中商贩摆摊那样,挑些风景雅致的地方,在地上铺好油毡,摆上不同的酒水供来客品尝。这么一来,既可赏玩风景,又可尝遍美酒,岂不妙哉!”
“果真妙极了!”秦潼击掌笑道,“如此一来非但不落俗套,且亲近了自然质朴之风,比之那‘文期酒会’更加清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