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身上会不会也有虫子?”
在场的百姓炸开了锅,乐无异深吸口气,尽量镇定地开口:“不要害怕,取出蛊虫人就能活……我会尽力。”
“就照乐大夫的话办,要是能成,大伙就都有救了。”巴叶娘红着眼睛点点头。
“我要割开他的皮肉,来不及配麻药了,你们按牢他。”乐无异指挥着,又对巴叶道,“快,找支蜡烛给我。”
针具中最粗长的针名为铍针,长约四寸,两面开锋,形如一柄小宝剑。乐无异将针尖在烛焰上反复炙烤,等其凉却,那块紫斑已涨成了拇指宽,薄薄皮肤下依稀可见一条细长的虫躯胡乱扭动,却因为退路被银针阻截,无法藏回脏腑之间。
乐无异冲众人使了个眼色,挥针划开了那块“紫斑”,只听噗嗤一声,大股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他执起特制的吸管,将涌出的血水与蛊虫一并吸入皮囊里。
“乐大夫,这算是……成了吗?”
“嗯,就快好了。”
处理完伤口,乐无异仔细端详蛊虫,见其通身紫黑,形态竟与杳蝶幼虫有几分相似,转念却又一哂——果然是累糊涂了,蝴蝶幼虫又怎会在人的体内孵化?
当日分头而行的李元华买齐了药材,然而乐无异还要为另几人取蛊,至少需三五日光景。二人合计一番,决定乐无异独自留在展细雨,李元华则折回将药材带给谢衣。
定下三人的再会之地,乐无异拍着胸脯催促道:“师父教过我拳脚功夫,还有老爹给的剑,你担心啥?快走吧,别让师父等急了。”
“两日后我与谢先生就能抵达。乐大夫,那几个绿衣服的异族人虽然走了,你还是要小心行事。”
第八章
展细雨因多雨得名。当天色变得与年老的城墙一般颜色时,人们就会带着伞出门。青石铺墁的小巷幽长狭窄,若迎面有人撑伞行来,另一头的行人便会自觉收伞,站在滴水的屋檐下,等着对方先行通过。
这些镇民默默接纳了逃难的外乡百姓,给了他们容身之所,时而有人将自家用旧的厚实衣被放在城南草房前,而后悄然离开。即便好奇,镇民也不会轻易打扰这些陌生来客,就像他们也不再记得三四年前,曾有名装束奇异的异乡女子在城中重金置下一座院落,此后却时常落锁不知所踪,亦鲜少与人往来。
乐无异醒来时,脑壳里像沉了块大石,手脚绵软似是没了骨头。身下的床褥又冷又潮,应是许久不曾更换,腰间被药箱的一角硌得生疼,他想挪个地儿躺,才觉四肢竟被绳索牢牢捆住了。
切,又不是螃蟹,捆这么紧干嘛……喵了个咪,还敢对本大夫用迷药!我没财没色,那土匪也太没眼色了!
窗外铜铃阵阵,乐无异对着纱帐后的屋顶发了会呆,渐渐想起昏迷前的一幕——
那日他接连给人取蛊,直到深夜才疲惫地离开巴叶家。回客栈路上有人欺近身后,尚来不及反应,便被蘸有迷药的布巾紧紧捂住了口鼻……
窗棂镀着霜似的月色,寒意自四面八方涌来。迷药药性未褪,手脚发软的乐无异只得闭目养神,他不知自己遭了谁的暗算,好在屋内摆设用具与之前下榻的客栈相似,眼下应是仍在展细雨城内。
只是他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怕谢衣寻不到人着急。
……总之得赶紧逃出去。
他养了会精神,弓着背咬开药箱机括,叼着那枚锋利的铍针割断了手脚上的绳索。忽听门外传来几人的脚步声,便又踮着脚躺回床上,还在手脚上装模作样地绕了几圈绳子。
若脱身不得,不如趁机弄个清楚。
二人一前一后开门进来,有人点起蜡烛。
“廉贞大人,此处是离珠祭司当年驻守之地,并无外人。眼下尚有小半日的药效,大人连夜赶来,是否稍事休息,天亮后再审他?”
这人……怎么听起来像那个姜伯劳?
“无妨。我与尊上南下探查龙兵屿,途经此地恰好接到你传信。此事我尚未禀明尊上,今夜乃私下前来,问完就走。”女子向乐无异走近几步,“你说找到了破军的徒弟……就是他?”
破军?乐无异眯眼偷瞧,见其中一人果真是姜伯劳,想必便是那偷袭下药之人,另一人身着一袭碧色长裙,漆黑的侧影逶迤在地,只有腕上的金镯映着星点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