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心存疑虑,为何当时不向我禀明,亦不细究?”女子冷道。
“大人息怒。”姜伯劳跪下磕了个头,“属下当时未想此事会与破军大人有关,离珠祭司也道是她清点失误所致。属下与她共事多年,知她对廉贞大人绝无二心,又念及同僚之谊,故而……”
“念及同僚之谊、么……唉,你起来吧。”女子叹息的尾音消散在寒风中,“如此说来,确实不无可能。那年他令使者将杳蝶蝶卵带回流月城,还随附了一卷自绘的沙漠通路图,图上便有那地牢的原址。”
姜伯劳讶异道:“杳蝶蝶卵竟是破军大人寻到的?可属下为何听说,破军大人因制药之事与大祭司大人几度争执,既是他寻来药引,为何又……”
女子静默许久才幽幽道,杳蝶药效尚有不足,瞳便将杳蝶蝶卵与蛊虫结合育出冥蝶,再以活人血肉饲育,激发出蝶鳞的最大药力,终对溃烂症有所抑制。谢衣得知冥蝶蝶鳞制药之事乃是回城以后,遂极力反对以活人试药,终究与沈夜生出嫌隙,未等药成便叛逃出流月。
女子又叹了口气,嘱咐姜伯劳听过便罢,切不可在他人面前妄议。
唉,我一点儿也不记得小时候的事,难道我真的是捐毒人,还被关进过地牢?
尽管对身世疑问重重,乐无异眼下更在意那所谓的冥蝶蛊虫,心道若非巧遇巴叶,那些吸足活人精血的蛊虫不久就会孵化成冥蝶,而巴叶爹他们就会像那死在息馆的病人一样,不知不觉被吸尽血肉……
“若他曾是死囚……”女子忽然道,“入牢不久就该被种下冥蝶蛊虫,为何还能活到现在?”
“破军大人医术精湛,大约已将蛊虫取出了。”
“也罢,破军这些年隐居中原,不惹是非……就随他去吧。我回尊上住处,等这孩子醒了,你设法跟着他找到破军,替我捎句话给他。”
“大人请讲。”
女子顿了顿:“……你就说,不要再回来了。”
“大人,大祭司大人曾诏令所有祭司,若寻到破军大人,定要将其带回城中。在下只怕今夜之事败露,大人亦会受到牵连……”
这些人……竟还想对师父不利?不行,我得赶快脱身,绝不能让他们找到师父!
说话间,姜伯劳弯腰去探乐无异的鼻息,不料“昏睡”的少年竟然一跃而起,出手如电扣住了他的手腕。姜伯劳一惊之下便要后退,但少年动作更快,转瞬便制住他的手脚,将一枚尖利之物抵上他的颈侧。
泛着寒光的铍针紧贴住跳动的血脉,刃口浸透了冬夜的寒意,犹如少年冰凉的指尖。
第九章
“让我走,否则我就……杀了他!”乐无异夹着姜伯劳的脖子,恶狠狠地瞪着挡在门口的绿衣女子。
“大人不必顾及属下,量他不敢……”
“它能划开人的肚子,你想用脖子试试?”乐无异嘶声警告道,低头见矩木木屑从香囊破口悉悉索索漏了一地,只觉心头也被撕了条大口子,不由将铍针捏得更紧。
女子蹙眉盯了乐无异一会,袖子动了动又垂下:“我不为难你,你走吧。”
乐无异狐疑地眨眨眼。
“你既是听见了……那递给破军的话,由你转述亦可。”
女子说罢便转身离开,披在身后的黑发晕了凉薄月色,上一刻的剑拔弩张似是一场幻觉。乐无异不敢大意,夹着姜伯劳回到前院,冲那远去的背影嚷道:“你弄错了……我不认识你们的破军祭司。”
“小公子气息纷乱,何必自欺欺人?”姜伯劳嗤道。
“我使针时你只不过偷看到几眼,见和‘鬼门十三针’有些像就妄下判断,其实是你弄错了吧。我爹是堂堂定国公乐绍成,我小时候怎么可能被送进过捐毒地牢?至于那香囊……我早说了是在海市买的,你们要找人不如上那儿问问。”乐无异尽力克制着怒气,然而一想起那些无辜丧命的人,却又按捺不住地大声道,“我师父说,生命至为珍贵,他学医是为救人,是想让所有人过得好一些。你们残害百姓来救自己的族人,难道他们的命就该比你们轻贱吗?你们不忍心亲人死去,难道他们就没有亲人感到悲伤吗?我师父一心要回护的人,怎么会是……你们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