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师……我有个亲人为查蛊患去了西域,却在途中失去消息,我想找乐大夫打听线索。”
“……这也太巧了吧。”少年嘟囔了一句,重新坐回桌对面,看着闻人羽的眼睛认真道,“我也要去西域找我师父,要不你和我一起去?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闻人羽,是百草谷星海部天罡……不对,我还是得先去息馆,等几日也没关系。你先走吧,不用等我。”闻人羽摇头。
少年弯起好看的眉眼,明亮的眸中却隐有一丝忧色:“你运气真好,我就是你要找的乐无异,我也在找天罡的人。”又挠挠头道,“嗯……你一个姑娘家,看上去也不是坏人。我瞒着家里出来的,咱们快走,路上慢慢和你说。”
“什么,乐大夫不是位老人家么……喂你等等!”闻人羽起身追了上去,“好吧,这位……乐大夫,你摘那么多花做什么?”
“咳,我养了只冥……蝴蝶,要用新鲜的花垫在蝶匣里。”
“这样啊,那你尽快把这身衣服换了,你穿成这样,肯定会被马贼惦记……还有,路上切记不可露财。”
“别担心,我厉害着呢!你是女孩子,该我保护你才对!”
“我是天罡……”
少年少女的声音渐渐远去,几朵地上的迎春花随风飘起,消失在灰色的天空中。
流月城,七杀殿。
“大祭司大人,连心蛊乃蛊王与宿主间的生死契,相较寻常冥蝶蛊更为霸道,谈何与牵线蛊共存。”白发的七杀祭司一脸病容,却仍是挺直后背坐在轮椅上,缓缓敲着轮椅扶手,打算说服面前的男人。
“沧溟天生血髓贫乏,得以勉强延用至今,便是你设法削弱了连心蛊大半连结效力之故。今次移蛊,你大可故技重施,令两蛊各自退让,同宿于一人体内。”沈夜走近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最信任的左膀右臂。
“属下僭越,想再啰嗦一句。牵线蛊或令宿主丧失神智,形如傀儡,烈山历来只以此法操纵死士,用于破军身上恐怕不妥。大人若担忧破军携连心蛊自绝,却是不必——届时将连心蛊移回沧溟城主体内即可,于蛊王并无妨害。”瞳懒懒地掀开眼皮,不错眼地盯着沈夜,“正是用人之际,不该如此重典。大人欲救我烈山,却似是忘了他亦是我烈山族人……”
“七杀祭司大人,处刑论罚乃本座决断之事。”沈夜冷了声音,“本座会仔细验明牵线蛊的效力,既为弃子,不妨物尽其用……你该是明白,本座最恨的,就是背叛。”
瞳疲惫地叹口气,放松了脊背肌肉,病恹恹地靠回柔软的靠垫中。地上冷气从他僵直的膝盖丝丝蹿上,他想唤十二添个暖炉,这才想起人尚在千里之外的长安,便闭上了嘴——十二是他座下的傀儡,身上的牵线蛊可将消息随时传回流月。
“长安可有回音?”沈夜踱了几步,开口打破沉默。
瞳回禀道,已在各地放出流言,但宣和帝仍不为所动。他又道,前些日子在无厌伽蓝捉到的男人确实是李朝暗探,恐怕宣和帝已暗中动作。见沈夜面色不动,他忍不住敲着扶手提醒道,若李朝大军压境,以蛊相赌只怕得不偿失。
“北疆与中原相隔甚远,大军来袭之日,虫卵定然已孵化大半,这一仗,李朝未战先败。”沈夜冷哂,“即便李朝取胜,蛊王不除,民心不稳……他放不下天家颜面,只能自取其果。”
“……大人心意已决,属下身有重疾,这便告退了。”瞳闭了闭眼,转过轮椅移向石殿深处,却被沈夜唤住。
“瞳,你亦亲手授过他技艺。”沈夜默了片刻,“你道牵线之术可令傀儡言听计从,再无背叛……可另有手段探询人心之所向?”
“呵,你说的心,又是指何物?”瞳的眸光微起波澜,复又归于沉寂,指尖依然缓慢地叩击着扶手,“人的心我打开看过,不过是个肉块而已,所谓的正义、尊严、善恶、爱以及恨,其实根本就不存在。”
沈夜闭了闭眼,赞同道:“你说得不错,是我想多了。”
“参见紫微尊上。”
沈夜踏出七杀殿门,候了多时的华月忙迎上前,见他面上似有不豫,只得将所求之事咽回肚中,转口道:“暗部禀告,有千名李朝天罡在姑墨城附近寻到向导,大约月内将穿越沙漠抵达伊列山脚下……属下是否派人拦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