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给过我了,这就给你看、看。”乐无异摸到空荡荡的腰间,笑容倏地僵住,瘪着嘴委屈道,“哥,半月前我和他打了一架,没打赢,香囊弄丢了。”
“你和女人打架也赢不了?”安尼瓦尔拍拍胸脯,“没事,下次哥哥替你打!”
“什么男的女的,不行就是不行。”乐无异跟着抬高声音,“不许你伤他,谁都不许……我会带他回静水湖去,好好过日子……”
“无异,”闻人羽揉揉发涨的太阳穴,脑中似有什么呼之欲出,忍不住插嘴道,“你说的提亲……咳,香囊,是不是那个白色的、破了口又缝起来的……就是、就是你师父送你的那个?”
乐无异毫不犹豫地点点头,闻人羽心道一声果然如此。少年一路不曾掩饰,她也非迟钝之人,此刻恍然,倒也不觉得讶异。见他尚且平静,她才继续道:“我记得吃沙鸡时你把它拿出来看过,谢前辈一来,你就顺手把它塞回前襟了。师兄带走你后我仔细翻过每一寸沙地,并没见到那个香囊,还以为在你那儿。”
“我衣服被师父割破,以为掉了,就没和你说。难道是被他……”乐无异坐正身子,眼中已恢复大半清明,“我被按在地上时,师父正好背对着沈夜,如果他那时取走香囊,应该不会被看到……可他为什么要拿走它?”
“其实还有一事,我一直有些奇怪。”闻人羽走到安尼瓦尔身前,抱拳朗声道,“对不住,还请狼王配合一二。”
安尼瓦尔扶着脑袋,朝她慢慢翻了个白眼,闻人羽嘴角微抽,懒得与醉鬼多话,干脆上前一步将他掀翻在地,随后仿着谢衣的动作屈膝压住他胸口。她的动作极为利落,安尼瓦尔尚未反抗,就被她拔出靴子里的匕首,用刀背抵住了脖颈。
“无异你来看看,当时谢前辈拿刀抵着你,是不是这样的?”
“差不多是这样……哎你别乱动,听闻人先说。”乐无异跳起身,帮着闻人羽按住怒目的兄长。
“所以我想不明白。”闻人羽揪住安尼瓦尔的前襟,用刀背虚虚划过他耳下两寸之处,“如果谢前辈真要杀你,只会这样割开你的脖子,但是……他留下的伤口偏偏在后颈,恰巧叠着一道旧伤。对了,那道旧伤是怎么留下的?”
乐无异垂下眼帘,颤着指尖按上后颈的血痂。
这几月里,他请缨掌管了全队伙食,每日累得倒头就睡,即便夜半梦回,翌日也无暇伤怀。他本以为自己会慢慢忘却,不想一被提起,与谢衣的那次交锋依然清晰如昨日——
那时,他在闻人羽的帮助下将谢衣引到套索旁,却被突然现身的沈夜搅得心绪大乱,忍不住再次恳求谢衣跟自己回去。
他分明见到谢衣眼中隐隐的动摇,不料沈夜一声冷笑,道是谢衣自愿种下牵线子蛊以示忠诚,只需持有母蛊,“初七”就只能是一条忠心耿耿的狗,除却武艺外忘去了一切。沈夜随即又激道,种种皆是自己一手布局,若乐无异能从他手中夺去母蛊,谢衣亦会对他言听计从。
如今想来,那日谢衣现身前便一直藏身于帐篷后,听过自己与闻人羽的交谈便知秦炀已至附近,又已知晓周围沙地下设有机关,却仍是不动声色地跟着他们走进埋伏;自己后来被激得挥剑冲向沈夜,却完全忘记了与那人的悬殊差距,若非谢衣一掌挥开自己,只怕当即命丧沈夜之手;安尼瓦尔说闻人羽做的绳套套不住人,可那时谢衣本已制住自己,却趁着绳索翻起时抽身退开;他身上的伤虽然看似可怖,却几乎都是皮肉伤……
种种巧合,只能源于同一个理由。
骤然的狂喜令泪水夺眶而出。乐无异恨不得一跃而起大声呼喊,却又强自按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两道重叠的伤口,一只被取走的香囊……若都是谢衣留下的暗示,那必定是一个不仅可在沈夜的眼皮下暗度陈仓,而且只有自己才能看懂的暗示。
那到底是什么?
冥蝶再次飞向西南方,一次又一次从同一个方向折回。蝶翅莹莹生辉,与那只多年前飞进无厌伽蓝地牢的蓝色蝴蝶渐渐重合。
香囊,矩木屑,杳蝶,引路……他一把抓住闻人羽的手腕:“我知道怎么找到蛊王了!快带我去见你秦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