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鹤翎脑中灵光一现,忽然问道:“如果巫暝杀了柳白朗会怎么样?”
叶清歌楞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道:“你说什么?”
花鹤翎道:“龙门荒漠之事定非是巫暝或是古扎巴布所策划的。你难道就没有想过韩广为什么会开始怀疑巫暝?他又怎么会知道巫暝的双亲出身恶人谷?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奇怪了吗?小队受到马贼的伏击,他没有传讯给任何据点守将求援,却偏偏向巫暝求助?”
花鹤翎所抓的这几个点,叶清歌亦早早瞧出了端倪,只是北昆仑传回的消息太令他震撼,扰乱了他的心神,让他再无心思去细想这几处疑点,只想尽快查明巫暝为何会跟随柳白朗进入恶人谷。
现如今他已经了解了个中缘由,静下心来仔细一想,若如花鹤翎所言,由巫暝亲自斩杀了柳白朗,那么在龙门荒漠这件事上,巫暝便还有一线生机。但巫暝的麻烦还远不止于此,其根源在于——
“那么不空关的事情,他要怎么向世人解释呢?”
这才是症结所在,却又是无解之结,无论他叫自己巫暝还是古扎巴布,在世人眼中那皆是同一个人。况且巫暝又该如何面对那些无辜受害者的冤魂与遗孤呢?
花鹤翎一眼便看穿了叶清歌内心的挣扎与煎熬,因为那与半年前的自己同出一辙。所幸如今的自己却已是心如死水。花鹤翎无波无澜地淡淡开口道:“韩广已经死了,阿娜依也是。巫暝有那么多情人,他出现在任何地方,孤身一人投宿才是怪事。”
这番毫无起伏的话语却叫叶清歌瞪大了眼睛,他吃惊的望着垂眸的花鹤翎。他瞧着花鹤翎的目光似瞧着一个陌生的疯子,他忍不住脱口而出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花鹤翎冷静的答道:“我知道。半年前,当巫暝在木鱼寺的禅房中醒来的时候,我有机会将一切真相告诉他,可我没有。”
花鹤翎闭上眼眸,缓缓地道:“这半年来,许多次午夜梦回中,我看见了各色陌生的面孔,他们皆冷冷地盯着我,问我为什么要让他们沉冤莫白。年初的时候,还有一位妇人带着幼子到花府来找我。她告诉我,她们是不空关的遗孤,谢谢这半年来花家对他们的照顾。”
花鹤翎将头垂的很低很低,声音似哭似笑。
“我当时多么羞愧啊,根本不敢看她们半眼。在她的目光下,我清楚的认识到自己是个骗子,是帮凶,是罪人。”
花鹤翎停顿下来,过了一些时候才平静了一些,深吸一口气道:“管家送她们离开后,我一个人回了客房,巫暝还在午睡。他沉睡的面容,安详的如同无知稚子。我在他塌下坐了好久好久,却不忍心开口唤醒他。”
花鹤翎忽然抬起了头,仰望星空,坦然道:“是啊,因为我爱他。这么多年来,我将这个秘密藏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不能告诉他。因为我同样知道,巫暝是正确的——感情是一种无法控制的事物,我们既无法控制它的开始,也无法控制它的结束。当爱一个人的时候,更不能控制自己对他好。想要倾尽全力维护所爱之人的心情,每个人都有。你与我之间的不同在于,你和巫暝一样都是博爱的人。你想要维护世间的道义,主持公正;巫暝想保护好身边所有人,平安喜乐。而我……”
花鹤翎的声音透着无穷的疲倦,却又无比坚定。
“我只想保护好巫暝一个人而已。如果这份罪孽一定要有人来承担,那么就由我来承担好了。”
第33章 章三十二
半月后
恶人谷
日近黄昏,暑气消散,渡鸦声中花蝴蝶客栈的大堂内渐渐坐满了人。
唐佰越进门时,大堂内已挤满了人,恶人们或是袒胸露乳翘着脚在条凳上喝酒骂娘,或是三五成群的聚拢在一起吆五喝六掷骰子,满厅堂粗鄙的酒色财气搅和在一起被男人们的汗味儿浸透酿出陈年老醋般呛人的乌烟瘴气。
唐佰越皱起了眉头,跟着店小二穿过大堂,走上二楼的雅间。
他是不常到这个地方来的,因为唐安之不喜欢这个地方。
唐佰越的师父唐安之早年初入恶人谷时,很是艰难过一阵子,只能到这儿来蹭大碗饭吃。可唐安之不仅人穷志不短,还天生有洁癖,所以这间大堂内的生理卫生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后来他发迹了,便很嫌恶此处,平日里摆酒犒赏手下弟兄都只肯定在醉红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