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西米连的一连串话语让米诺斯烦躁,像是拷问他的理性,那段每隔不久他就会翻出来审视的记忆,放走王权之剑,究竟是对是错。
“他不会是。”
雅柏菲卡不够狠心,这是他的弱点,他本该是一只直击云霄的雄鹰,却偏要将自己抑制成一只无害鸽子。马克西米连大概不会知道,他曾把一头野兽放了进来,但幸运的是,这头野兽吃素,还妄想和平。
“守住本心,可别因为美色迷惑了信念。”马克西米连大概将他那句事实理解成了辩解,警告道。
早晨模糊的记忆又突然清晰,双手交握时的力度和触感,缓缓脱开时的不舍,米诺斯无法否认,自己的本心中有一部分在追寻和挽留那朵玫瑰,在理性最松懈时,感性强势地宣告存在,或许从见到的第一眼开始,或许从那次失败的拷问开始。这是错误的,法律不容私情,何况私情的另一端是王权,势必会影响法制的公正。
“当然不会。”米诺斯笑着说,狠狠地掐灭心头那点念想。
“注意安全,教会和贵族动不了伯爵,会向你下手。”最后,马克西米连说。
“谢谢。”巴士底狱那个副手用起来还算称心,出身干净,忠诚度也不错,米诺斯决定将人召回来。
“最后,虽然这个要求会很无礼,但是为了法兰西的未来,我依然要提:希望你能成为他的牢笼。”
第16章 巴别塔(5)
16.
“请您在此稍作休息,陛下吩咐今晨不用您陪同早餐。”用餐厅外的侍女拦住了雅柏菲卡的脚步,将他引领到议事厅外的休息室中,送上热茶。
王室成员陪同国王王后用餐是凡尔赛的传统,并不是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而是为国王斟酒和传菜这些必须由王室其他男性成员完成。
大概是因为他在场会没胃口吧。国王的早餐通常要持续一小时左右,包括后面的茶点,只是陪同这个职责从查理转移到他手上后,路易每次都在半小时内就能起身离场。
琥珀色的茶水带着一点红,在玻璃窗透进的光照下,似乎比往常要浅上几分。
“感谢您的辛劳,女士。”雅柏菲卡点头道谢,添了一块方糖,掂起茶杯,银质的茶匙缓缓的顺时针搅拌,没有变色。
“我的荣幸。”女官红了脸,慌乱地退下。
雅柏菲卡挑起茶匙,舌尖轻点尝试,甜味之下不是毒物,只是安神舒缓的香料。
无害,但是令人厌烦。
他放下杯子拿出怀表,指针走动的声音带来奇异的宁静感。没几分钟,急促的脚步声就在门外响起。
“陛下。”非正式场合兄弟之间的礼节并不需要那么繁复,雅柏菲卡还是给一个正式的礼节。
“雅柏。”夜宿巴黎的消息一早就递到了路易面前,从七月中就开始传播于凡尔赛的流言,昨天算是被本人正式证实,想到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混蛋指染了兄弟,连原本的冷战都顾不上,匆匆来质问一个结果:“就非他不可吗?”
“嗯。”
有什么好的?!不过就是一个巴黎的穷小子,有几分手段,姓名之中连血统都无法体现。这种当面指责对方情人的话语不符合礼仪,也无法开口,毕竟是自己的决定造成的后果。
“你要是真喜欢,把人接回凡尔赛吧。”路易妥协道,往来两地不是办法,也不是没有王室包养不合乎身份的情人的先例,他们的祖父就是最典型的代表。
“不方便,他留在法院更有用。”两人一边交谈一边走进议事厅,雅柏菲卡示意周围的侍女和守卫退下,拿出行政的文件。
看这个数量一时也说不完,路易便召唤女官送上茶水,这个只比自己小几岁的弟弟,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需要保护的小男孩,不会再因为女爵们失礼的亲吻而羞涩。他们曾由同一位教师授课,一起去森林里猎鹿,他曾亲手为他受爵,誓约之剑从左肩到右肩。
问候的信件从凡尔赛寄往普罗旺斯,收到回复时已经是遥远的时日,久到路易自己都忘却当初寄出的信件内究竟写了些什么内容,唯一能确定的是,每一封信的最后都会邀请对方早日归来。
这样的通信持续了十余年,直到两年前的贵族骚乱反对王室决策时,来自普罗旺斯的马车首次驶入了凡尔赛。
“我回来帮你。”路易当时并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吩咐侍官们打扫他们还是王子时的宫室,又带着人在凡尔赛转了整整一圈,告诉他离开后建筑的变化。在普罗旺斯那样乡下的地方静养的兄弟并没有得到好的照顾,才会如此纤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