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出去的宪兵团,没花多少时间就把事情的相关资料递交过来。王室稍有示弱的迹象,环视的豺狼立即露出尖牙。权力令人沦陷,失去道德和法制,被王室压制了数百年的神权,旧仇未褪的法院,刚刚触碰到边缘的第三阶级,和想对王室施压恢复特殊地位的贵族们。
每个人都想统治世界。
此刻王室注定失败。米诺斯将所有资料收回文件袋,连同那枚铁钉,一并锁入暗格,顺手从内取出另一份文件袋,并召唤旁侧隔间的路尼过来。
“明天上午我要见到这些人。”
等办公的房间内没了旁人,摔上的柜门发出一声突兀的巨响。
咎由自取。变革不应温和,伯爵大人该当记住这个教训,早日醒悟避免一败涂地。
当晚两人倒是默契地提早回了卧室,王室的医生不知什么时候来过,雅柏菲卡手上新换的纱布散发出酒精的味道。
“我不想谈这件事情。”见米诺斯的目光落在手上,雅柏菲卡说,疼痛和无法申述的愤怒糅杂在一起,如鲠在喉。教会这一举动,在新法未出之前,也只能狠狠咽下。
米诺斯侧身拿住那只受伤的手,缓缓加重力道,掌心之下明显的紧绷,肌肉和神经的反应无法隐藏,白色的纱布透出逐渐扩散的红,僵硬的手指不易察觉的颤抖,如同濒死的鳞翅类昆虫的无力挣扎,细小而微弱。对方却面不改色,没有退缩,没有呻吟或痛呼,那双蓝幽幽的眼睛看着他,等待解释。
这不正常。
“有痛感吗?”米诺斯问。
“有。”
“疼痛的感知程度是多少?”是对痛觉不敏感吗?可是颤抖反应又明确表达了神经所感知的痛楚。
“在能忍受的范围内。”
“茶。”既然能忍受,米诺斯便毫不客气地没收了那杯微毒性的安神茶,起身找医药箱替人重新换药。
伤口很小,细细的一点红色。只是穿透了手掌好起来没那么快,以对方的忍受能力,倒也不会对活动有太大影响。要不是反应及时,那枚铁钉现在应该穿透胸膛刺入心脏,不会有明显的出血,也不会有太大的痛感,甚至还能正常的活动几分钟,直至心包膜内被血液充满,挤压让心脏无法跳动,才会渐渐休克死亡。差一点,他今晚就会在法院解剖这具躯体,而不是躺在同一张床上。
“说不定哪天我就能见到你带着23处伤口的尸体。”收拾完后,米诺斯带着几分讥讽地说道。
伟大如凯撒,也没有逃过阴谋者们在长老院的群攻。
“我的克丽奥佩特拉,我祝愿您站在屋大维身边,而不是安东尼。”偶尔雅柏菲卡也会言语尖刻,这样才能从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判断对方的心情。
“我拿了诗集下来。”米诺斯换了话题,用来避免更多尴尬的交谈,在法学院时,读诗会是最好的催眠场所。
“莎士比亚。”扫了一眼封皮,雅柏菲卡往前拱了拱身,企图坐直身体,米诺斯按住他,将人塞回床铺。
“今晚我读,你睡吧。”
好像和他理解的读诗会不是一个东西,雅柏菲卡心下有些疑惑,也不询问,只是不动声色地换了个更舒服的睡姿,将半张脸埋进轻软的丝被中,希望法官大人的咏叹调不要太难听,他此刻有些耐心不足。
不到一分钟,雅柏菲卡就紧紧抿住唇,以防自己失礼的笑出声。他第一次听到有人用宣布公文般的冷漠语气来读十四行诗,没有感情的声音剥去了情诗的缠绵,只剩下单调的词句,甚至淡化了诗篇原有的抑扬格音节,变得平淡无奇。
的确……十分助眠。听过几篇,他小小地打了个哈欠,闭上眼。
米诺斯瞥眼去瞧时,雅柏菲卡已经睡熟,露出的脸颊上浮着绯色的浅晕,是一晚就能褪去的低烧热潮,身体自我修复的证明。
他又低声读了一段,声音轻到近乎呢喃。
“仿佛舞台上初次演出的戏子 ,
慌乱中竟忘记了自己的角色,
又像被触犯的野兽满腔怒气,
它那过猛的力量反使它胆怯。”①
没有读完整首便合了诗集,吹灭烛台。
①:莎士比亚十四行诗,最后两句是:请学会去读缄默的爱的情书,用眼睛来听原属于爱的妙术。
第23章 巴别塔(12)
最先沉不住气的是国王陛下,诏书第二天晚饭后送到米诺斯的府邸,传令官进来时,米诺斯正在给雅柏菲卡换药,他对弗朗索瓦爵士隐隐有些不待见,雅柏菲卡能感觉得到,大概是同行相斥的原因,他便谢绝了爵士亲自问诊的好意,将后续的工作交给米诺斯,也省去了年岁颇高的爵士两头奔波的辛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