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制宪议会制定了一部以“一切政权由全民产生”、三权分立的宪法,规定行政权属于国王、立法权属于立法会议,司法权属各级法院。法兰西似乎完成了复制敌人英国的模式,而有惊无险地转变成为君主立宪制国家。
9月30日制宪议会解散,10月1日立法议会召开。《刑法》草案递交上议会,大亲王殿下一改之前的沉默,而变得咄咄逼人,数次否决米诺斯所拟出的法律条文。
夹在两方的议员纷纷表示这样很难做人。作为代表的老法官头发一把一把的掉,白色的假发也盖不住的忧愁。“年轻人的新情趣?”他问米诺斯。
“政和法都不容私情。”米诺斯微笑的回答。事实上,除去授课,两人之间早已没有了其他交流。从国庆过后,雅柏菲卡就很少在巴黎留宿,一些行政省的商人们哄抬物价,引起的民众强烈的抗议,让王室焦头烂额,两人只能堪堪保持每周三次的见面。还不如现在,立法议会开始后,每天在司法宫附近的餐厅共进午餐,来维持表面的亲密。
与老法官的短暂交谈绊住了些时间,米诺斯走下法院的台阶时,雅柏菲卡已经站在柱廊的阴影中,仰头欣赏大门两侧的浮雕。
每天上班都会见到的东西,闭眼都能描绘出来线条,连同下面的拉丁文。“Hora Fugit,Stat jus”“L'heure Fuit,Le Droit Demeure”
时光流逝,法律长存。
某天他们两人都会被时光抹去,现在那些在议会引起争议的法律条文,会随着时间传递下去,直到被新的时代所替换。
还未抵达,那人便将视线转向米诺斯,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令人心头一悸。
“抱歉,久等。”客套的话语脱口而出。
“我也才刚到。”雅柏菲卡体贴地回复。餐馆离的不远,二楼又有包间,大亲王殿下去过一次之后,便不再带着随身的近卫和侍官,给两人留下独处的空间。
“我注意到你们的大门上加了新的浮雕。”
“敲了好多天,恼人。”倒不是说谎,因为米诺斯的办公室,就正好在那处浮雕上方,哪怕关了窗户,也隔不住连绵不断的敲击声。
“或许他们就不该在工作日开工。”
见米诺斯为这事而皱眉抱怨,雅柏菲卡不禁失笑道:“这个建议我会考虑。”修缮这些旧建筑的工作,也属于行政的范畴,若是影响了法院的日常办公,的确需要改进。
米诺斯正要在说些什么,猛地瞥见对面柱廊处举起的步枪,还未来及反应,枪声就响起。
米诺斯猛地闪身将人拽过,手中的肢体一点轻颤,过于亲密的称呼便脱口而出:“雅柏!”
他本来可以避开的,只是避开之后,将是自己直面枪口,米诺斯心知肚明。在他神色突变的瞬间雅柏菲卡就了然背后的袭击,却只微微侧身,大概是想避开要害。
如果不是眼疾手快拽的那把,这人压根就没打算躲。得出的结论更让人愤怒。有了石柱的遮掩,米诺斯正想去看他的伤势,雅柏菲卡却一个箭步,窜到下一根石柱后,引来一片零星的枪响,手臂见了红,也不见他按压止血,不知是擦伤还是中弹。
本该值守司法宫的宪兵团,此刻却意外的不见人影。这样明目张胆的刺杀,很快就会有支援的人到来,步枪的填弹需要太久,零碎的脚步声昭示着刺客们的接近,听起来像是有一个小队。
红色在衣袖上逐渐扩大,至少应该先捆扎止血,米诺斯刚想上前,雅柏菲卡一声低喝。
“别靠近我!”
随着血液的滴落,雅柏菲卡周身的气息变得犀利起来,仿佛剥去了人类的情绪,进化成完美的战争机器。他抽出腰侧的配剑,将火枪和弹袋抛给米诺斯,侧身从藏匿的石柱后绕出去,迎上围追而来的刺客。
比平时打闹和练习时更快的动作,行云流水般漂亮的剑术,像是刻在身体上的本能,摒弃思考和犹豫,没有丝毫滞涩,被十多人围攻,也毫无破绽。
人在受到不影响行动的伤害后会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一种是因为恐惧和疼痛变得关节僵硬,行动滞缓;另一种则是雅柏菲卡现在的表现,激发血性,而变得危险强大。
不过,出手的凶戾,不像是大亲王殿下日常的作风。
巡逻的宪兵队终于出现,被米诺斯制止了上前帮手的行动。战斗已经快接近尾声,敌不过凌厉攻势的刺客们,包围被逐一击破,只剩下血腥的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