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简凌心里说。这时候,他想起另外一件事,当年,他的母亲,那高高在上的知识精英,大概根本没有选择自愿死刑的机会。这种貌似人道的“自愿”死刑,一向为这些在世俗眼里没有任何价值的蝼蚁准备。他们死了,有人会松一口气,因为又为这个地球省下一份口粮。
玛姬站起身,“对不起,亲爱的,我该走了!”
“玛姬!”简凌站起来,“人活着,总归是有希望的,对不对?你可以向上抗诉,要求收回死刑申请。你不要怕,我会照顾你。”我不在乎别人会怎么看我,怎么说我,我只希望你能留下。
已经准备转过去的玛姬停了下来,“简,谢谢你!你是一个对世界有用的人,而我,是一个蛀虫。感谢上帝让我们相遇,抱歉我再也不能为你准备茶点了。”说完,她微微一笑,身上灰色的囚衣随着她飘然而去。
简凌和玛格丽。杨森相识于十八年前,那时候他是稚气未脱的大学生,她是风韵犹存的巷间花魁。
在一个百无聊赖的假期,他独自来这里旅行。曾经繁荣的大都市,欧亚大陆桥的终点,因为多年的经济危机变得有些寂寞和萧条。运河上往来的船只,从他脚下的桥拱里穿过。无精打采的青壮年挤在墙角的咖啡店里一言不发,每个人头顶都冒着一股无名之火,随时就要开战。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想起了那个让母亲丧失自由的北海石油公司项目,如果能够成功,这个世界恐怕会因此焕然一新。
虽然是假期,可是他不想回家。几年前北海石油公司倒闭被兼并,他的父亲很快就成了新东家的首席科研主管。他不愿意就此怀疑些什么,但潜意识里他觉得在母亲被起诉的整件事里,父亲一定担任了什么不光彩的角色,更何况,新晋大亨杜尔塞勒先生是父亲的好友。
简凌一向不喜欢杜尔塞勒,那是一个典型的单边主义掠夺者,巧取豪夺,为达目的无不用其极。虽然简亦文总怀念大学时期的约瑟夫,粗鲁但不失性情,但自从他去接了那个身染沉疴的富豪的班之后,就和自己的父亲为人处世越来越像了。有很多次,简亦文都想和他彻底断交。
简凌徘徊在蒙蒙细雨中,思念自己的母亲,感觉对她的印象越来越模糊,这让他悲痛万分。他茫然无措地走在河边狭窄的街道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当然,也许只是雨水。
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这一片名声不太好的区域,几个肌肉精壮的小混混跟上了他。简凌不怕打架,但是此时他不大有心情和人打架,如果动手,恐怕会出人命,于是他加快了步伐往前走。那几个小混混明显是把他的规避当成了怯懦,于是更加激起了几分无赖的好胜心,一边哄笑着一边也加快了步伐跟上。
虽然有两个直接被他摆平在路上,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简凌的脑袋被一块石头砍中,流了血,他只好拼命地逃跑,后面还跟着几个小混混穷追不舍。
直到现在,简凌都想不起来玛姬是怎么突然出现的。他只记得被那个胸部丰腴的女人拉着手穿过狭窄的过道,在她的厅里被按住脑袋止血。鲜血和雨水模糊了他的眼睛,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觉得有一股馨香甜腻的味道包围着他。
“这么俊的小伙子哭起来可就没人爱了,亲爱的,你为啥哭啊?”英语说得柔和好听。
不知道为什么,他哭得更厉害了,把整个脸都埋在那女人的怀里!
很久很久,没有像这样哭过了。
那女人虽然愣了一下,但是没有将他推开,反而更紧地搂住,任由他在自己怀里大声啜泣。
简凌发现自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叫玛姬,比他大了二十岁的女人。在每个假期和空暇的周末,他都会来找她。
他们在玛姬小小的整洁的屋子里疯狂□□,从早到晚。玛姬从来不拒绝他,也坚持不收他的钱。
玛姬系着蓝色底的粗布围裙,上面是手绣的橙色花朵,给他烤最喜欢吃的苹果热派。玛姬带着崇拜而敬畏的眼光,轻轻地坐在他旁边,大气都不敢喘,看着他用随身电脑完成论文。
在阴雨绵绵的秋季,他们两个蜷缩在床上,用粗笨的被虫蛀过的羊毛毯盖住腿来抵御缺少暖气的日子。玛姬冻得浑身发抖,而简凌却像烧红的炭火一样滚热,他把玛姬抱在怀里,不断地给她搓手,应她的要求讲大学里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