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John抿着唇摇了摇头,不太满意的样子。他思索一阵,最後说:
「沉默的第三者(Silent Third)*。」
果然John还是很喜欢威士忌的。Sherlock到吧台点完两杯酒,买了单,回身发现John还看着自己。
「有问题吗?」
「那些伤,」John用手指了指,「不轻啊。打你的人还挺狠。」
「都是外伤,没什麽。」Sherlock尴尬地拉了拉领口,隔壁有个男人在喝闷酒。侦探放下的手指划出一条弧线,轻轻地,像秋风几分萧瑟凄楚。
「好吧。现在该你告诉我,这杯酒的用意是什麽。」调酒才刚上桌,John就拿起马丁尼杯,并未凑到嘴边,只是举在面前。像要观察杯壁剔透的水珠。
「我会回答这个问题。在那之前,先让我们熟悉一下彼此。」Sherlock忍不住笑了,笑得嘲讽。
或许是醉意让军医看不出这个笑背後的意义,他只是说:「由你开始。」
「Sherlock Holmes。谘询侦探。」
「就这样?」
他点头,「就这样。」
「我连谘询侦探是什麽都不知道。」军医局促地接下去,「我是——」
「John Watson。」
「你知道我的名字?」
「猜的。你信吗?」
「我知道全英国名叫John Watson的人多的是,但是你——」John的眼神穿过酒酣耳热之际的喧闹、穿过爱侣耳鬓廝磨、穿过大学生勾肩搭背年华正盛、穿过了酒杯、穿过Sherlock玻璃珠子一样的瞳眸。
「——不可能。我没见过你。」
侦探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果然还是如此。
「我知道你的名字。我对你的认识仅止於此,如果幸运的话,我能猜出你是个军医。从阿富汗回来?」
当John蹙着眉头晃晃脑袋的时候,Sherlock感觉有什麽东西击中了自己。他被钉在高背椅上,动弹不得。
「是伊拉克。这年头到处都在打仗。」
「枪伤?」
「你怎麽知道?」
「猜的。提早退役通常很大一部分是重伤。」
「在腿上,动过手术了。跟刚回国那阵子比起来已经好了很多,」John瞥了一眼自己裤管下的枪伤,「骨头都碎了。再偏一些就会打到股动脉。」他嚥一口酒,没有多谈。
「你常来这里吗?」
「路过而已。别忘了,今天可是周五。」
「我可不知道。我一醒来就浑身是伤地倒在暗巷里。」Sherlock乾了杯里的酒,「再喝一轮?」
「算我的。」John毫不迟疑,「还是喜欢琴蕾?」
「你不妨一试。」
John依然答应了。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麽眼前这个男人的字字句句都令他难以辩驳。
「所以,你的伤怎麽弄的?」
「我不知道。」
「你总不可能闭着眼睛被打——好吧,确实有可能。但你伤成这样还有閒情逸致来泡酒吧,也是挺特别的。」
「或许这正是为什麽你接受了我的要求。」又是两只马丁尼杯。Sherlock把一只推到John面前,「或许你会喜欢。」
「我们是不是花了太多时间谈论无关紧要的问题?」John抿了一小口,「莱姆汁。真甜。」
「不喜欢吗?」Sherlock一时之间有些洩气。
「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
「你看起来言不由衷。」
「威士忌才是经典。」两个人都笑了。
「John,」Sherlock放下酒杯,「你有过一见如故的感觉吗?」
被直接唤名字的军医有些诧异,但Sherlock似乎非常自然,就像他已经在心中默念了无数次,就等着此刻。他的语气精雕细琢,医生感觉他那出典自圣经的名字一瞬之间也璀璨夺目了起来。
「像什麽?」John依然在笑,笑自己怎麽会有如此荒唐的想法,笑自己头一次对初见的陌生人感触良多。
「我和你。」
「这就是你请我喝酒的原因?」
「或许是一种预感。而你并不後悔。」
「虽然我看见你身上的血迹时确实後悔过。」
「後悔什麽?」
「蹚浑水。我这辈子因为同情心吃了不少苦头,我没想要再重蹈覆辙。」John的视线又回到了杯子上,「但我控制不了自己。对你。」
他是个医生。他有职业道德。Sherlock告诉自己,他醉了,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
「我让你同情……与怜悯吗?」语毕,Sherlock端起酒杯啜饮一口。现在连他都觉得琴蕾太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