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楼面无表情,背地里却比了个V。
“怎么了,逸之,跟喝药似的?”阿诚有些不解地呷了一口,入口醇厚,回味清甜,是顶尖的大红袍呀。
李逸之敢怒不敢言,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暗搓搓地冲明楼比了个中指,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说起药——阿诚老板,我记得您给我讲过,那大梁悬镜司的刑罚素来残暴狠戾。倘若遭遇刑具之苦,意志坚定之人尚且能忍,但若遇着下药的,却是让无数英雄好汉生不如死?”
“的确如此,”阿诚点点头,翻开桌上一部泛黄卷边的古籍,“刑具一类,不过是挫骨伤筋,皮肉之苦罢了,最怕的是那些诡谲毒药,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李逸之听得入迷,忍不住向着阿诚倾了倾身,却被明楼一巴掌打在后脑勺上。
“坐有坐相。”明楼正眼都不看他,轻飘飘丢过来一句。
李逸之翻了个白眼,内心里腹诽了一番,身体上却很诚实地坐直了。
“更何况,皇室成员不许动刑,”阿诚缓缓翻着书,眉头不自觉地蹙起来,“用药,便成了审讯皇族心照不宣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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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冬日干枯的枝杈遮不住澄澈的清辉,洒下一地斑驳细碎的影。
飞流武艺再高强,也不过是一未长开身形的少年,架着高烧不退的蔺晨奔跑躲藏,颇有些吃力。然而他却不敢停下脚步歇息,只因今晚月色皎洁,敌兵追查可谓易如反掌。稍有不慎,便会暴露了踪迹。
蔺晨身上的伤都化了脓,皮肉狰狞地翻卷着,每一个动作都是钻心地痛,生生将他濒临昏迷的神智又拉回现实。
飞流感受着身上人灼热的体温,担忧地将他靠着倚在岩石边,用空出来的手拍了拍蔺晨的面颊。
“蔺晨?”
蔺晨浑浑噩噩地睁了眼,只感觉自己轻飘飘地好似在云端。他暗暗咬破了舌尖,勉强扯出一个笑来:“没事的,小飞流,我撑得住。”
飞流黑曜石般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他,流转着毫不掩饰的悲伤。
“真没事的,”蔺晨忍着锥心的剧痛伸出手,揉了揉飞流的发顶,“你不是说景琰被坏人抓走了吗?我们得赶快回去救他呀。”
“你,伤。”飞流摇摇头,指了指他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
蔺晨轻轻笑出声来,声音像春天飘在水面上的落花一般,温柔而悲伤。
“这些伤,比起失去孩子的痛楚,又算得上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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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镜司。
地牢里终年不见天日,阴暗潮湿,冰冷彻骨。时不时有撕心裂肺的哀嚎响彻牢笼,鲜血大片大片地浸润着早已变色的墙壁和土地,活脱脱一座人间炼狱。
夏江行色匆匆地赶了过来,脸上却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
旁边的狱守见他一脸喜气,赶忙谄媚地迎了上去。
“大人,可是有什么好消息?”
夏江心情好,捎带着看这些低贱的奴才也顺眼了许多,他轻轻打了个响指,示意狱守递给他一串钥匙。
“你跟我走。”
狱守乐颠颠地跟在夏江身后,颠三倒四碎碎叨叨地说着:“既然是大人亲自出马,那这人肯定是活不了了,不知道大人此番是要给谁个痛快?”
夏江停在一间牢房门口,高深莫测地笑着,眼中却是一片冰寒。
“把他带出来。”
毫无知觉地萧景琰被甩在冰冷的地上,身形纤弱而苍白,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消失不见一般。
夏江踱了几步走到身前,嫌恶地踹了昏迷不醒的萧景琰一脚,蹲下身,细细端详起他的脸庞来。
战场上失血过多,又刚刚失了孩子,萧景琰明显孱弱得多,脸颊泛着病态的潮红,唇上的血色却消失殆尽。
夏江啧了一声,缓缓站起来,污了手一般去一旁的净盆里慢条斯理地洗。
“不过是个被人落了印的坤泽,怎的这么抢手。”
一旁的狱守拿来了夏江要的东西,三番四次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大人……这不是靖王殿下吗?小人记得他可是个中庸……”
“我大梁从古至今只允许乾元称帝,靖王隐瞒自己身份,欺君罔上,惹得陛下龙颜大怒,本想刺死罢了——”夏江从那泛着木漆油光的盒中翻出一粒药丸,幽幽地看着昏迷不醒的萧景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