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此番前往塞北,便是听说西北边陲小镇上有个名医,唤作瞿阎王。传说他鹤发童颜,脾性古怪,有一身能逆生死医白骨的高超医术,却只为看得上的病人医治。倘若他看不上的,便是皇帝老子来了,连门都进不去。
这次倒真是皇帝老子来了……
渝琛苦涩笑起来,喉头却霎时间泛起一阵腥甜。他侧过身捂住口鼻,撕心裂肺地咳了个天昏地暗。等到好容易略微停歇,展开手帕,竟是一片触目惊心的殷红。
此时萧景桓恰好端着食盘进门,一眼便看到床上失魂落魄的惨白人儿嘴角那抹诡异的血痕。
“怎么咳血了——?”他急忙将食盘放下,坐在榻边,将浑身无力的渝琛搀起来靠在自己身上,“原来可没这症状……”
“命不久矣罢了。”渝琛冷哼一声,垂下眼帘,将手帕丢在地上。从萧景桓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到怀中人眼角那抹愈发妖艳的鲜红。
“瞎说什么,”鬼使神差地,萧景桓伸出手去,将渝琛额边一缕散落的乌发别入耳后,“我们还没去拜访那个瞿阎王呢。”
“他不愿医的人,便是皇帝老子也不见,”渝琛厌恶地拨开萧景桓的手,自顾自地向床榻里侧挪过去,“这是大梁境内,朕是大渝的皇帝,他若愿意医我,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萧景桓被他拨开,也不恼,锲而不舍地继续往下摸过去。近日来病情恶化,渝琛更是被折腾得筋疲力尽。原本乾元精壮有力的身子迅速地消瘦下去,如今隔着胸腔摸过,连肋骨的形状都数得一清二楚。
“你瘦了许多,当真该好好补补。”
“萧景桓,你脑子可是进水了?”渝琛如同打量痴呆一般瞥了他一眼,“委身人下,委曲求全——朕这般狼狈不全是你害的?此时倒假惺惺地做起好人来了?”
萧景桓听着他这般针尖麦芒地讽刺,蓦然生出一股无名的怒火来。他一把扣住渝琛的脖颈,眼眸中暗潮汹涌。
“在我面前,不要自称朕。”
渝琛体虚,这般挣扎自然是拗不过他,被他扣住要害抵在墙上,浑身本来就不多的力气瞬间便散了个干干净净。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喉头泛上腥甜,五脏六腑仿佛都被扭成了一团。但他却提着最后一口气笑出声来,眼角妖异的红潮仿佛有生命般涌动着,摄人心魄的美。
渝琛艰难地扯开嘴角,轻弱而恶毒地吐出泛着毒液的言语。
“怎么,朕是一国之君——你不过是……区区一个性奴罢了。”
“你给我闭嘴!”
萧景桓红了眼,一把将动弹不得的渝琛摔在地上。他喘着粗气跳起来,等着躺在地上的人同往常那般慢慢爬起,和自己来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
然而这次他等了很久,渝琛还是一动不动地卧在地上。他的脊背对着怒火中烧的萧景桓,仿佛在嘲笑他从万人之上堕落至此的无能和软弱。
“渝琛,你他娘的——”
萧景桓怒气冲冲地拎起渝琛,却在看到那人的正脸时戛然而止。
渝琛本就生得极美,此刻他双眸紧闭,面容平静,恍然间竟如同误入凡尘的谪仙。
萧景桓却一瞬间被吓软了腿,他抱紧了怀中人连声呼唤,声音抖得乱七八糟,甚至还夹杂着隐约的哭腔。
鲜血缓缓自渝琛的眼口鼻中流出,仿佛开至荼蘼的桃花,衬得他愈发娇媚动人。
番外 霜雪天涯(中)
萧景桓x渝琛 蔺晨x萧景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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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
正值冬日,塞北一反往常的冷。阴云灰霾霾一片挤压在房顶上,仿佛棉团吸干净了周遭的空气,连呼吸都恹恹地提不起劲来。
萧景桓更倒霉,曾经一贯养尊处优的太子不但得在这鸟不拉屎的塞北受苦,还得亲自劈柴添炭,在这乌烟瘴气的柴房里生火煎药。
“乌木……一钱,陈皮——三钱。”
柴房里日光昏暗,萧景桓细细眯了眼,才能看清那药方上龙飞凤舞的字。
本是寒风凛冽的冬日,风刀割似地刮脸。谁料想这柴房密不透风,烈烈炭火熏得一身上好狐裘的萧景桓几欲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