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丝毫犹豫,他冲向了法利亚神甫曾住过的囚室,在床脚下镂空的格子里找到了药水。
明知道这药救不了第三次发病的法利亚神甫,他仍是去把药拿来了。
这是无谓的挣扎,他知道。
“爱德蒙。”一个女人啜泣着,轻声呼唤他的名字。
一个他早已舍弃的名字。
伯爵一怔。
“爱德蒙,放过我的儿子吧。”
梅尔塞苔丝——不,是德·莫尔塞夫将军夫人——以一种近乎哀求的语调说道。
握着药水的右手猛颤了一下,但伯爵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站起身,像是没有听到梅尔塞苔丝的声音一般,直接掠过她,走向门外。
“爱德蒙!”梅尔塞苔丝抓住了他披风的一角。
走廊上,法利亚神甫的身影不知消失到了何处,金发的男孩爱德华·德·维尔福站在法利亚原本躺着的地方。
唐格拉尔同费尔南从暗处走了出来,卡德鲁斯凭空出现,半靠着灰黑色的墙。
“爱德蒙。”他们唤他。
“爱德蒙。”他们朝他走来。
“真是麻烦的宝具。”伯爵轻笑道。
他看了一眼手里的红色药水,忽然笑了起来,松开手,装着药水的玻璃瓶落到地上,裂成碎片。
“我没有愧疚感。那些夺走了爱德蒙幸福的人,我夺走不属于他们的东西,仅此而已。这种无用的压力,不必再施加在我身上了。”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环绕在他身边的旧人,同整个伊夫堡地牢一道化作了浮尘,消失在空中。
他突破了塞伦女巫的宝具。
*
乌鲁克皇宫的花园正中,树立着一座由整块青金石雕刻而成的,辅以黄金与宝石为装饰的塑像。
这是乌鲁克的王,为缅怀挚友恩奇都而特意命工匠所制的。
吉尔伽美什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回重新回到此处。
他斜眼睨着各处,并未见到有任何人影,似乎整座王宫只有他一人在。
不,也并非只他一人。
恩奇都陈尸在他眼前。
他的身躯,干瘪而瘦弱。原来生命走到尽头,人会变成这幅模样。
“我离开以后,还有谁能为你义无反顾,还有谁能理解你的内心呢?”
弥留之际,恩奇都捧着他的脸,留下了这么一句话。而后,他彻底消失了存在。
神造的泥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恢复了最初的模样——一捧尘土。
吉尔伽美什自知自己是众神宠爱之子。大力神付与他优美的体态,天神赐予他俊郎的面貌,诸神赋予了他这具无上的半神躯体。
纵然备受眷顾,他却依然无法救下他的挚友。在天罚之下,他的神性完全成了无物,他脆弱得像是个人类。
这会儿恩奇都的尸首毫无征兆地再度出现在他的眼前,他生前的最后一句话不停地环绕在吉尔伽美什的耳边。
——我离开以后,还有谁能为你义无反顾,还有谁能理解你的内心呢?
吉尔伽美什忽得冷笑了起来,像是在嗤笑这话的正确性。
“别太看得起自己了,恩奇都。”他喃喃道。
青金石雕像开始氧化,恩奇都的面貌变得难以辨认,黄金和宝石从雕像上落下。
吉尔伽美什并未察觉到这个变化,他的目光集中在恩奇都的尸首上。
“这世间不是没有为本王义无反顾的人。”
无论他是什么模样,亦或是强大与否,都有那么一个人会下意识地去保护他,明明她自己才是弱小的那一方,却总是不自知。
啊啊,多么愚蠢的家伙。
单只是想到神木晓,他的表情就一下子柔和了。
“所以……安心吧,吾友。”
青金石雕像訇然倒塌,将恩奇都干瘪的尸首掩盖了起来。
幻境开始碎裂,吉尔伽美什也从宝具内脱身。
“呵,真是个幼稚的试炼。”吉尔伽美什冷笑着,毫不留情地讥讽塞伦女巫,“杂种的本事原来不过尔尔吗?”
赛伦女巫的宝具能够将被施加者的内心最不愿触及的回忆进行重构再建,将其重现,借以破坏被施加者的心神,使他们出于精神错乱状态。这宝具在某种程度上同圣杯内部机制类似,本身并不能制造出幻境。
马丁和阿基米德对这种类型的宝具带有抗性,眩晕了一小会儿后就很快恢复了理智,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伯爵和吉尔伽美什又很快地突破了她的宝具,难免叫她愤怒。她气急败坏地一连向他们发动了好几次攻击,却都被他们完美躲开,甚至还反攻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