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起来,那人是做什么的?”
绣夏站起来,低着头回道:“也不是什么体面的活儿,在酒楼做小工。”
“嘁,”一旁的西门庆笑起来,“这能有什么出息?”
李瓶儿白了他一眼,安慰绣夏道:“你的意思,是想让他跟我们一起过去吗?如果他也愿意,你们就不用分开了。只要有手有脚,在哪儿不能活?”
绣夏点点头。
李瓶儿看着她,绣夏在自己身边也有一年多,老成稳重,从不嘴碎,眼里有活儿,是个好姑娘。
更难得的是,见识过西门府的繁华富贵,却没染上嫌贫爱富的恶习,还一心一意地等着外头的竹马小工。
李瓶儿猜测,她也许是想替她的竹马求份工,这个她帮不上忙,只能求助地看向西门庆。
西门庆抓住李瓶儿的手,放在自己的大掌里细细按揉,满不在乎地笑起来:“多大点事。”又问绣夏,“他家里还有什么人?身家可清白?”
绣夏不明所以,还是一一回答了。
西门庆把玳安喊进来,让他去打听清楚再来回话。
他对绣夏说:“如果打听属实,就让他跟着我吧。年后去了南边,我还要开铺子呢,正要招人手。只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卖身给我?”
绣夏心里大喜,她原本只想求六娘能让她的那位搭个便船,没想到老爷如此大方,竟允许他进府。
想进西门府伺候的人不知有多少,可老爷选人严格,等闲进不来。
并非人人都想做奴才,可一没背景,二无家产,光是朝庭的人头|税就够呛。若能进西门府,不仅吃喝不愁,还没人敢随意欺负。
绣夏立刻又跪下来,给西门庆磕头:“多谢老爷抬举。若他能进府,一定好好做事,用心伺候。”
西门庆单手端着茶盏,啜了一口,闲闲道:“起来吧,以后好好伺候六娘就是了。”
绣夏这才起身,笑着走开和绣春她们一起整理东西。
孟玉楼收到消息,知道前院已经开始打点行装了。
她跟月娘打了声招呼,请孟家人进府说话。
孟大嫂、孟二嫂及孟大姨都来了,小鸾端来茶水点心,然后退到门外守着。
孟大嫂问她:“妹妹,听说大官人年后要调走?那你呢?心里是怎么想的?”
孟大姨仗着自己和妹妹感情好,抢着说:“还能怎样,当然是跟着大官人了。”
孟玉楼叹了一口气:“你们只看着我光鲜,哪里晓得我心里的苦?我家老爷,夜夜只歇在那边,把我和大娘当成后院的摆设。”
孟大姨听了妹妹的话,也跟着叹气:“但凡有点钱的,谁不是三妻四妾?你管他宠谁,只要不少了你的那一份就行。”
孟二嫂不认同这话:“我家妹妹自己的钱还少了?就算不在西门府,光她的嫁妆就够她这辈子吃喝不愁。”
孟玉楼看着众人:“嫂嫂们,姐姐,我是这样想的,老爷这头是指望不上的了,不过是得了个养老地方而已。我家老爷之前同我说过,允我再嫁,还说要送我一副嫁妆。”
其他人听了这话都不再出声,齐齐沉默起来。
孟玉楼接着说:“我心里也想着出去。若老爷一直在清河县当官就罢了,可他调去南边,人生地不熟,山长水远的,你们可全在这里呢!我一个人去了那边,又没老爷的宠爱,何必呢?”
孟大嫂年纪最长,皱眉想了想才道:“那随你吧,反正也是大官人的意思,想来他也不会为难我们。就算他走了,跟衙门的人打声招呼,人家也会看他的面上多多照顾我们。”
孟二嫂点头附合:“他只是调走,又不是丢了官职,谁敢乱来?”
孟大姨抚着妹妹的手,真诚道:“那随你作主。出来也好,等年后大官人走了,我们再给你找户好人家嫁了,将来生下一男半女,你老了也有个依靠。”
孟玉楼神色动容,一时哽咽难言。
看看快到午饭时辰,吴月娘在上房备好饭菜,派人请孟家人及李瓶儿。
孟玉楼的弟弟孟锐也进了府,西门庆在前院招待他,还留他用午饭。
席间,西门庆对孟锐道:“虽然我就要调走,这里的人也会给我一二分薄面,你若有了难处,不妨写信给我,能帮的我一定帮。”
孟锐欢喜应下,举杯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