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软,”云焕盯看着她,“鲛人要复国、空桑人要复国,而拦在他们复国路上的,便是你想变革的沧流。”
“你会对鲛人心软,也会对空桑人心软……而对于你这个冰族人的身份,他们都是你敌对的一方,也是阻碍你向上的挡路石。”
“要么心硬如铁,彻底摒弃你所有的心软慈悲,只向着你所定的目标而去,要么保留你的那些品质,如同皇城里名门贵女一般,做个优哉游哉的门阀小姐,而不是跑到任务前线被人戳个对穿!”
“一定要在这两个选项中抉择吗?”
“不能二者皆备?”
“你太天真,”他直言下了判断,又说:“世上没有如此好的事情,你想得到什么,必然会失去同等价值的东西——这才是平衡。”
平衡?
云焕视线此刻停留在楚暮肩头血淋淋的伤口上,将调制好的药膏推到她眼前,嘱咐她:“上药止血。”
楚暮这才恍惚觉察到肩部还在流血,她略略动了肩,当即倒吸一口冷气,这可比脸上的那道伤严重多了。
知道她这副样子根本无法自理,云焕将药膏拿回来,然后径直去解她外衣的带子。
楚暮瞪了他一眼,往里缩了缩,“你脱我衣服做什么?”
“眼下并无医师,且你无法自理,我先给你上药,”云焕毫不避讳,一边继续解衣一边说道:“既是未婚夫妇,何必忸怩。”
他说得很有道理,楚暮竟然无言反对。
何况只是露个肩膀。
贴身的鲛绡战衣已被顺流的血液染红,本是极为坚韧的防护服,却仍旧抵不过傀儡师的引线。
“那个傀儡师,应该是鲛人的海皇,”云焕的眼神沉了沉,小心地揭开战衣,“空桑人、鲛人、皇天持有者,看来未来不会太平……”
战衣之下是大片被浸血的肌肤,伤口不大却是极深,已经过去许久,却不见凝血,仍是汨汨流动。
擦去血污,然后在纱布上涂抹药膏,在她前后贯穿的伤口处按住,最后拿绷带层层围绕。
“不要妄动,他的引线很诡异,伤口只怕一时好不了。”
“好,知道了……”她点头的瞬间,才发现这家伙胳膊上也有一道不浅的伤,“你的手!”
“无碍。”云焕语气清淡,似乎西京重手的那一剑并没有多厉害,他面色无波地挑开衣袖,随手拿了布去擦血污。
“我来,”楚暮看他随意至极的样子,直接夺了他手里的纱布,“我还有一只手可以行动自如,配上你那只空手,大约能像个正常人。”
“啧,”她动手擦净血污,看着入骨的剑伤,觉得有些心疼,“大师兄下手挺狠。”
云焕抬眼去看她,楚暮左脸的伤已经结痂,拇指粗细的伤疤像只虫子趴在她的脸侧,刺眼得很,他咬牙道:“他也受了我一击,还有割过他脸上的那道剑。”
“你这是给我报仇呢?”楚暮将伤药轻手敷上。
“是,我便是睚眦必报的人,”云焕说得很坦然,“伤你一剑,他如数偿还,很公平。”
他三观不正吗?
也许吧,楚暮倒不在乎,她的确也想给西京来一剑,让他知道女生被伤脸的愤怒。
“解气,给你点个赞。”楚暮笑了笑,拿起干净绷带,在他的胳膊上比了一下。
“来,你拿着一头,另一头我给你绕上去。”
云焕依言而动,拿住她塞过来的东西,看她一圈一圈绕着绷带,所有的动作都小心翼翼,眉眼间还带着些许的温柔。
就这样,足够了。
“请智者大人明示!”
身披白色长袍的云焰跪倒在地,满怀期待得等待智者的回复。
帷幔背后的老人却沉默着,对她长久的请求不发一言。
“智者大人!”她高呼一声,将额头抵在地上,“观天象而卜,东方为大凶之兆,于帝国不利,且十巫下派的征天军传来消息,全军近乎覆没!”
“皇天出世、封印动荡、归邪而来……世仇化为盟约!”
“请智者大人明示!”
不论她说得有多用力,帘幔背后都是死一般的静寂,让她不得不怀疑,被尊为智者的老人,是否因着过大的年纪而已经悄无声息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