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者大人?”
没有得到回音的年轻圣女从地上站起来,踩着小心地步子,纤手拉开了遮挡的层层帷幔。
高座上,坐着黑衣白发的垂暮老者,紧闭着眼,毫无动静。
云焰轻手轻脚地上前,想要抬手去试老人的鼻息,却未料他猛地睁开眼睛,灼灼地盯住她的手。
“智者大人!”
她浑身一颤,赶紧下退,跪倒在他座前。
老人盯看着她的发顶,静默良久,终于开口说:“你太聒噪了。”
云焰额头触地,“是,大人……可是这件事极其重大,关乎帝国国运……”
“帝国国运?”似乎是一声嗤笑,智者捏紧了座椅的横档,“与我何干?”
云焰万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回答,竟一时陷入了迷惘。
“大人……大人……这是何意?”
“空海之盟岂是你能阻止的?”智者低笑了一声,忽然站起身来,走近地上长跪的圣女。
“空海之盟?!”
云焰颤颤巍巍地抬头,看他步步逼近,竟似攫住了心脏,每一下心跳都迟滞无比。
枯枝一般的手指,点在她的额上,指腹顺着她光洁的皮肤下滑,“圣女……管得过于宽泛了。”
“大人!”
“念你还有一丝故人血脉……革去圣女称号。”
云焰惊恐地睁大眼,看着老人的手在自己眼前伸成五爪,扣住了半个脸面。
“不该做的事,不要做……不该听的话,不要听……”
脑袋似乎晕沉起来,过往的一幕幕快速闪过又消失无迹。
☆、糖
容不得多做他想,云焕和楚暮上报了战果后,立即被召回了帝都。
她回到第九军的驻地,神情冷凝,她需要安排此役伤亡者的后事,也需要等待上头对这次任务失败的处罚,哪一项都让人开心不起来。
“抚恤都逐一发下去了?”楚暮询问军辅,她带的第九军一支小队,几乎都折损在桃源郡一役中,死伤不少,按帝国的规矩,死者家属可领万铢、伤者千铢。
千铢、万铢不算多,也不算少,但是人死了便是死了,再多的金钱也换不来一个鲜活的生命。
“已经发了。”小段轻声叹息,他本想给任务归来的队友们办一个洗尘宴,如今,却是办成了告慰宴。
“少将,你的伤没有大碍吗?”
楚暮摸了摸肩膀,说:“没事,已经开始结痂了,你去忙吧,再好好安抚一下殉职将士家属的情绪……麻烦你了。”
“好,属下先行告退。”小段领了命,向外退去。
楚暮看着小段离去,眼神渐渐放空——她作为将领,自然出席了这次伤亡将士的告慰宴,那些家属每一声压抑的哭音都让她心闷不已,还有盯着她的眼神,仿佛在控诉楚暮为何死的不是她。
死的为何不是她?
若非潇的牵制、若非云焕的救援,在那个傀儡师漫天的引线之下,说不准她也要殉职了——那是一种怎样诡异而强大的力量,她肩上的伤口时至今日都还远远未好。
楚暮嘶了一口冷气,摸着左肩的伤处。
战。争就是绞肉机。
将遇的未来,可能正如云焕所说,鲛人、冰族、空桑人、中州人……又是一场无法阻止的大纷争,所有人的爱恨情仇和悲欢离合都不值一提。
“云少将!”小段正退离正门口,遇见了前来的云焕,忙做了抱拳的军礼。
云焕只向他点头,随后便抬步而入。
那个呆坐的姑娘似乎在他的脚步声中回过了神思,楚暮蓦地回头,便见了云焕。
“你来了?坐……”
刚想招呼他坐下来,楚暮四下扫了一眼,却发现偌大的天井里,竟只有她坐的这把躺椅。
于是她噌地一声站起来,算给云焕让位置。
“来来来,这个你坐。”
云焕只看了一眼她让开的躺椅,摇了头,问她:“你家只有一把椅子?”
“是有很多把,你自己进屋去搬。”楚暮懒得动作,见他没有坐下的意思,索性自己一屁股坐回去。
“你倒是不见外。”云焕径直走过去,竟是直接靠着她的身侧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