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多说无益,”沉乾面色不变,他伸直了手,请她出去,“夜深了,我要休息了,兰姑娘还不走?”
“正义?你的正义并不能救你,也不能满足你的所思所想……”她冷笑一声,“你可知天牢里的酷吏,有很多折磨的手段?”
沉乾咧嘴笑道:“你们这是打算软的不行,来硬的?”
“躺着恭候喽。”沉乾仍旧抬着手,示意她出去。
她最终只盯了他一眼,随后踩裂了脚下的某块糕点,快步转身离去。
兰绮丝走远后,他赶紧跑过去,将尚且完好的糕点捡起来,轻手拍去了脏灰,张嘴咬了一口,叹道:“红的果真是太甜了。”
“正义是什么呢?”心底似乎有个声音在嗤笑他的坚持。
沉乾缓缓吞下嘴里的糕点,抹去嘴角的细屑,坐回草堆里,抚摸着自己的左手。
☆、辛锥
“下手要快准狠,并且不留痕迹,刑罚也是一门艺术——”辛锥高坐在皮椅上,训导他手下的几个施刑酷吏,笑得愉悦而高兴,“就如同最里面上头要求照顾的那个重囚,如何在不废去他行动力的同时,一点一点磨去他的求生欲?”
“剥皮、断筋、碎骨此为重刑之法,对哪些人可以施此刑,就需要注意了——他不行,上头可不要废人,所以这类重刑不能用。”
“轻刑的花样就多了,花脸、翘甲、折骨再生,对付那个硬骨头的笑脸家伙,是为最妙,拿烧红的铁刀化开皮肉,任他是多好看的相貌都……”他正说到兴劲处,却冷不丁被前来报告的下属打断了。
“头儿,有人要见那个重囚。”
辛锥啧了一口,显然对于打断他教导的人很是不满,但是他仍旧站了起来,去牢门口引人,谁知道来天牢里会见的人是不是某个大人物呢。
贵族也好、门阀也好,来这里的又不少,比如巫咸和巫姑向来是这儿的常客,要死囚炼药的、实验的、还有某些个贵族的小姐或公子哥需要寻求刺激的——他们哪一个不是光鲜亮丽的上层人物?
从铁门口出去,看见这次要进牢探望的,是个着了军装的年轻女人。
辛锥眼睛一亮,打量着她。
楚暮上次来天牢,可没撞见这个让人不舒服的家伙,不算是‘以貌取人’,而是这个身材矮小的侏儒的确长得有碍观瞻。
“这可不是姑娘该来的地方,肮脏、污秽、还有浓重的血气,”那个只到她肩膀高的狱卒奇怪地笑,上下打量着楚暮,在望见她臂环角上绣的银线金翅鸟的时候,眼瞳微微一缩,“原来是贪狼少将啊,那就更怕脏了您的干净鞋子。”
楚暮极不舒服,他看过来的眼神,只让自己觉得仿佛被条阴冷滑腻的蛇爬过身子,她眯细了眼睛,快速掏出一包金铢,扔给他。
“可以进去了吧?”
他掂了掂入手的锦袋,收进了怀里,脸上浮起的笑容虚伪得很,说道:“少将要见的是重囚,这让我们可不好做,万一被上头发现,少不得处罚,说不定还要掉脑袋呢。”
楚暮冷笑了一声,又摸出一袋更重的金铢,再次抛给他,“够了么?”
“嘿,少将往里走吧,小心您的脚下,可别踩空了。”
楚暮避开他在前引路的身子,自己径直走了进去。
辛锥当然察觉得到她的厌恶,在人走远后低低地嗤笑一声,舔了舔自己的下唇,“帝国明月?呵……倒是肤白貌美。”
昏暗的地牢里忽而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他转过脑袋,看见从牢门进来的姑娘依旧提着食盒。
“你来了?又送来什么吃食?”沉乾的声音低了很多,带着几分高兴,人却是隐在暗处不曾出来。
“对,我又来送吃的了……”她忽然在牢房里嗅见了浓重的血气,赶忙跑过去,“沉乾?”
窝坐在阴影里的年轻男人身上透着浓重的血气,她跑近了才看清他原本干净好看的面庞上,有一条从嘴角划出到耳根的巨大伤口,十分新鲜,都还往外渗着血。
他捂了捂自己的侧脸,似是想笑,却笑得有些痛,“现在动嘴吃东西比较不方便,你下次带流食来会好很多。”
“谁干的?!”楚暮一眼之下,满心的愤怒几乎就要喷薄出来,手中的食盒直接摔在了地上,“谁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