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顾云山正坐在酒仙居里,独对一壶冷酒,无精打采道:“影哥,你说他收到我的信了么?”
“估计是没有吧。”影回答得也不甚肯定。
“他之前若要动身去什么地方,都会提前告诉我。”顾云山丧气道:“也不晓得碰上了什么要紧事?”
“兴许与那姓段的道士有关?”影猜测道。
顾云山摸了摸怀里那本名册,还未来得及叹气,一双葱白的素手便取了他桌上的酒盏,问道:“少侠,我可以坐在这儿么?”
酒仙居里正热闹着,空位也不算多的。顾云山没有在意,头也没抬,只随口道:“请便。”
“真是无情呀。”那女子笑了一声,将他盏中的酒水喝了,还偏要与他挤在一条长凳上坐,“小道长,你在论剑上的比试,我一场都没漏看呢。”
她挨得近极了,身上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直递到顾云山的鼻端,更不要说她穿的衣裳,胸前一片湖绿色的抹胸,露了一大片白花花的好肉。只可惜此时顾云山哪里有心风月,满脑子都在记挂着应竹何以未能赴约,皱了皱眉,对这莫名其妙前来搭讪的女子十分不耐烦。
那女子瞧他无动于衷,反而笑得更开心了。她伸手摸了摸顾云山的脸,凑近到他耳边来,柔声说道:“有趣,小道长,你若有一日白道混不下去了,可来我血衣楼玩玩。”
那女子动作看似轻柔,可这距离已着实太过危险,顾云山心里一悚,反手便要去握匣中长剑,那女子却早料到似的,转瞬身形便已在数尺之外,笑道:“可别忘了我呀!”
顾云山提剑追出去,只见满街人影灯影摇晃,哪还有那女子的影子?若非他怀里多了一根发信的烟花,只怕要以为一切都不过是他的幻觉了。
又在开封盘桓了数日,顾云山终于肯定应竹不会来了,又恰逢中秋佳节,不免心中怅然,影有心安慰,也不知从何说起,便道:“我听说中秋节该喝桂花酒的,去么?”
“没想到你竟然是个馋嘴儿?”顾云山颇为意外。
影竟也没有反驳,反倒是笑了笑:“我早先在玉华集,吃过小孩儿送的糖糕,好吃得很。酒倒是没喝过,但一直想喝。”
顾云山叹道:“没想到影哥竟是玉华集之人,也不晓得玉华集怎么突然就……影哥、你还是没记起来么?”
“没有。”谈到这个,影也有些郁郁。他想起来那天在山海楼问起玉华集惨案时,张天虹无意中所说的话。他说:“听说那玉华集,前一天还热闹得很,晚间忽然鬼气冲天,惊动了师父,师父赶忙派人去,便见那全镇的人无一幸免,全都死了。诡异的是他们身上都没有任何伤痕,眼里也没有瞳孔,就好像……叫人活生生抽走了魂似的。你说,若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谁能有这等通天之能?”
妖魔鬼怪啊……
影想不起从前的事,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影,还是后来变成的影——他是如何变成现在的模样?更重要的是,玉华集那桩惨案,会不会和自己有什么关联?
“影哥,别想太多。人么,总是把无法理解之事归罪于鬼神,天虹师兄也不过随口一提罢了。”顾云山安慰道,“走走走,别想这些事了,咱们喝酒去!”
影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也算是应了。顾云山负剑下楼,正瞧见一个道士在靠窗的桌边坐着,桌上摆了一个酒壶,两个酒盏。那道士脸色微白,只酒意在他脸上染了微醺的浅红,稍稍驱散了些病容。
“咦,段师叔?”顾云山一怔,快步下了楼去。
那道士听见了声音,回过头来,见到顾云山,面上露出几分讶异来:“顾师侄,你怎么在这里?”
“与人约了开封论剑大会,便来了。”顾云山答道。
“该不会就是那日与你同去长生楼的太白弟子?”段非无笑了笑,“我想想,是叫应竹?怎么没与你一起?”
顾云山叹了一声,道:“他没有来。”
“想是被什么事耽搁了吧。”段非无目光飘忽,过了一会儿,又牵出几分笑来,“这倒巧了,我早先也约了友人来开封看灯,也被放了鸽子。师侄可有什么要紧事?不如陪我这老人家喝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