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哪里的话,一点都不老。”顾云山笑笑,这倒不是客气了。段非无容貌俊逸,发丝乌黑,虽身体不算康健,但面上瞧着也不过三十来岁的样子。
“说起来,我听说有个真武弟子拔得论剑大会头筹,该不会就是你?”段非无斟了酒,问顾云山,“真羡慕你呐,趁着年轻,功夫也好,多出去闯荡闯荡。”
“侥幸而已。”顾云山说道。他早先查真武山上段姓道长,自然也对段非无略知一二。段师叔习剑天赋差强人意,早年还因此负气偷跑下山,倒跟凌玄一个样子。不过没过多久又回来,老老实实被罚了几百遍道德经,便安生呆在山海楼数载,对星象啊、道术啊、炼丹啊之类的颇有研究,后来便被派到山脚下的涵星阁去主持大局。涵星阁离玉华集最近,是故十一年前玉华集惨案发生之后,段师叔十分自责,只道自己空负武学道法,却连一里开外的镇民都保护不得,立誓要将玉华惨案查清,是故这些年一直在江湖游历、查案,很少回山。顾云山与他没见过几面,可酒这东西,最是奇妙,几杯酒下去,肚里暖了不少,气氛便也好像跟着活络了些,更何况段非无本来也善谈,听他笑说些江湖轶事,的确是十分有趣的。
一壶酒饮尽,天色已晚。段非无酒量不算好,之前也不晓得独自喝了多少,当下便起身对顾云山道:“今日相谈甚欢,云山,我还有些事,改日再聚时,我请你喝醉三千亲酿的桂花酒!”
顾云山想了想,却问道:“师叔,我听说你这些年,一直在追查玉华集一案?”
段非无神色一变,沉声道:“玉华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听师兄说,当年玉华集一夜之间再无活口,实在危言耸听……”顾云山答道。
“你懂什么?此案非同小可,牵扯甚广,水比你想的要深得多。”段非无瞪了他一眼,皱着眉头,压低了声音警告道,“你若只是心里好奇,想凑个热闹,我劝你还是别惹此事为妙。”
顾云山道:“此案虽已过去十二年,可毕竟就发生在真武山脚,我岂能当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段非无凝眸盯着他看了许久,叹了口气,道:“你若真想知道,明日此时,到南城城门找我。你想想清楚。”言罢,转身便走了。顾云山没有再送,整个人的目光,都黏在了身前这个酒桌。
段非无以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留下了三个字——血衣楼。
“他这是在警告我。”顾云山心说着,“玉华集一案,难不成与这血衣楼有甚么关系?”
他拂去桌上的水痕,将这三个字,在心中重重地重复了一遍,回到屋中,找到那日神秘女子留下的传信烟花,几不成眠。转日到了约定时刻,顾云山早早等在南城城门,不多时便见段非无牵马自城外回来,见到顾云山,牵出三分惨淡的笑容来:“师侄。”
顾云山瞧出不对劲,忙问道:“师叔,怎么了?”
“我昨日约的人……他死了。”段非无道。
顾云山一愣,讷讷道:“节哀顺变……”
“你知道他是为何而死的么?”段非无忽然问道。
顾云山心中闪过一道急电,陡然地一个激灵,失声道:“玉华集?”
段非无点了点头,牵马在冷清的巷子上走着,冷冷地说道:“不错,玉华集,我查了十二年,失去了无数兄弟朋友。这笔账,我自会与它算清楚。”
“血衣楼?”顾云山又问。
段非无引他到了一个清净的茶馆,他与老板似乎相熟,打了声招呼便上了楼去,找了个雅间,这才说道:“云山,你是我真武弟子,我隔几年回去一次,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这事我说与你听,但你最好不要插手。”
“多谢师叔关心,我有分寸的。”顾云山道。
“你应该听人说过,玉华镇死去之人的模样?他们身上没有伤痕,眼睛却没有瞳孔。我早年在山海楼时,曾听说过一种药,名字叫做离魂散,症状与玉华集之人一模一样。你知道这种药是做什么用的吗?”段非无盯着顾云山,缓声说道,“它可以抽取活人的生魂,作种种歪门邪道的用途。”
顾云山抽了口气,道:“世间竟有这样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