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穿着浴衣,披着一件唐草羽织。他一头紫色的乱发,长得过分的刘海遮住了他瞎掉的那只眼睛,他的容貌依旧俊秀,只是带着几分抹不去的尖锐和傲气,面上那块绷带恍若一块横亘在他半张脸上的巨大伤疤,白色得狰狞又刺眼。一只独眼看向她的目光再也不复少年时代纯粹的尊敬,与他的目光相撞的那一刻,她的心颤动了一下。
每每在电视上看见那个青年的通缉令,女人都无法理解,那个礼貌又可爱的少年,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这般看上去就如此愤世嫉俗、狂气满溢的暴戾青年的呢?
“高杉君。”她试探性地喊着对方的名字,她想她的目光应该是有几分陌生与畏惧的罢,青年轻轻地点头,算是认同,“莲见医生,好久不见了。”他重复道,同时略略侧身,她这才看见,他的背后,几个高大的青年抬着一口棺材。
“这是…?”
“是老师的大弟子。”青年简单地说明,她却惊慌起来,“难道是银时…?”她分明地记得,那个青年来到村子的时候,是那个银发的少年陪伴他而来的,而且银时也曾以“大弟子”自居过,说他已经同松阳浪迹天涯很久了。可是高杉却摇摇头。
“不是银时,医生你…你应该不认识他。”
“我这次回来,就是想将他葬在老师身边,我想,这里才应该是他的归宿。”
“这样啊…这个人,看来也是十分尊敬松阳先生的呢。”她并不清楚他们之间的恩怨,看高杉的神情她能明白这个人与他、与松阳关系并不简单,但是既然高杉都说了她并不认识他,看样子也不打算与她说得更多,她自然也就不会刨根问底。
她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那些人在松阳的墓边为这个人下葬,他的一方墓碑上的字迹她却是认得的,那是高杉的字,写的是“吉田松阳之大弟子胧之墓”,这个人叫胧么…她仔细搜索了一下她的记忆,发现果然如同高杉所说的那样并不认识。
“你很多年没回来了,高杉君,到我家去吃个晚饭,介意吗?”待到天快要黑了的时候,他们才算是做完了,她尝试性地开口问道,却不是客套。高杉还未表态,他身边一个戴着黑色墨镜、背着三味线的青年却率先反对:“晋助他还是…被幕府通缉之人,不适合在这里耽误时间…”
果然是这样么,她抿住了唇,正准备转身离开,却没想到高杉打断了那个青年的话。
“无妨,万齐,你先回去吧。”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他,包括她在内,被他唤做“万齐”的青年显然不太理解,继续说道:“可是,晋助,这里并不算什么安全的地方,这位女士也并非是我们的人…”
“你先回去吧,”高杉又重复了一遍,静静地望向她,她这才发现,他的目光第一次与当年给她的印象相似。
“她是故人,不要紧的。”
就像当年一样,她推着自行车,青年站在她身边,两人一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边走边聊,几乎都是她在提问,青年回答,当然,是与他这些年所做并不相关的事情。高杉注意到,她的自行车已经不再是当年那辆闪着银光、十分崭新的车了,车轴和把手上都有着一眼可见的锈迹,铃声也嘶哑不再清脆,正如已经开始衰老的她一样。
到了诊所之后,她将他迎入家中,高杉环视一周,这里空荡荡的没什么人气,几乎与他离开时没有变化。“您…并未成家?”青年略小心地提问,她笑着摇摇头,回答道:
“没有,我没结婚。”
“莲见医生,您难道是因为…”青年并未将话说完,而他的意有所指她全都明白,面对他难得的斟酌与欲言又止,女人只是静静地回答道:
“并非你想的那样。其实是因为我都习惯了一个人过日子了,若与人成家,大概我也没办法像现在这样自由自在…虽然现在我算不上一个人了。”
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清脆的开门声,小女孩哒哒的步声越来越近,“我回来了!”少女背着书包大声地说道,说完才发现,家里来了客人,正当她不知所措的时候,女人走过去拍拍少女,向正惊讶的高杉介绍道:
“这是我女儿,花梨。快向叔叔问好。”
“叔叔你好,我是莲见花梨,初次见面请多指教。”小女孩很快收敛起活泼的劲头,一板一眼地向高杉鞠躬行礼,青年望望大约七八岁的花梨,又看看她,目光是显而易见的惊愕,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做什么过多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