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浅难得手脚无措地跳了起来,一转身就想遁走。
张良来不及考虑,或者说也不用考虑——他准确地拉住了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毕竟尚未恢复,还是因为她暂时失了方寸,总之,她愣愣地被他拉进了怀里。
一霎那的愣怔后,安浅刚想把人推开质问,一双手却扣在了她的后脑,进而把她更紧地压进了那个怀抱,于此同时,一道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带着点疼惜、无奈,甚至宠溺。
“如果想哭,别忍着。”
只是这么七个字而已……
——安浅后来一直想不通,自己的眼泪怎么突然就汹涌得毫无道理了。
“阿浅想要自由吗?”
“那,由良来予你,如何?”
——哭声渐歇时,张良如此说道。
怀里的人愕然地抬头看着他,下一刻似乎又打算推人。
张良加重了禁锢的力道,同时微微挑眉:“救命之恩,再加上今日为阿浅保密的人情,以此来换,如何?”
“什么……”
“阿浅想要的自由,由我来给——阿浅,信不信我?”
他轻声却分明坚决地问。
空气里氤氲着湿润水汽。
安浅呆了一瞬,眼眶依旧是红的,脱口而出的却是:“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话音刚落,她似乎也被自己吓到了。张良一愣,眼角眉梢的笑意却深了:“阿浅肯信,我便敢信。”话说得回环往复,他知道她听得懂。
而安浅的目光有刹那恍惚,渐渐地,唇边扬起一丝笑:“那么……我信。”
没有白纸黑字的凭约,没有相互制肘的把柄,只是一问一答,却奇异地让彼此都深信不疑。
但,那个时候,张良尚且不知道——给一枚棋子自由,是违反了下棋规则的行为,那意味着,需要付出的代价,同样超出常规。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已弃疗……
☆、迎亲
四月中,大婚。
天方亮时,咸阳城的不少百姓在一边打哈欠一边打开自家屋门的那一刻,因为双眼看到的情景而一下子愣住了。
四列着玄色礼袍的人神色穆然地从官道上走过,前方是八人抬的轿辇,酒红色的帷幔四面垂下,翘起的轿檐上悬挂着红色宫铃,摇曳的姿态便如邀约。
而队伍正前方骑马御剑而行的男子,一身玄衣典雅高华,容颜清朗皎皎如雪,眉眼如锦绣繁花,薄唇带笑,风华灼灼。
教谁家女子,几分惊艳几分愁?
好吧,都和张良无关。
迎亲的队伍昨天就到了咸阳,但只是宿于驿站,等到今天才算正式迎亲。
宫门在望。
说不紧张是假的。
张良默默地吸了一口气,按下一路以来的心神不宁,在两列持戈卫兵的夹道相应中,翻身下马。
宫门便于此刻巍巍然开启。
红色的地毯一路从里铺到了内外城的入口,有人穿着和他同样款式的玄色礼服,在侍女的簇拥下迤逦行来。
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张良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直到那个端着微笑的人走到他身前一丈外,熟悉的眉眼在转瞬即逝的时间里滑过一丝狡黠笑意。
一直悬着的心才有了着落。
是她。
“子房。”她开口。
“嗯。”张良含笑,轻声回应。
“你来了。”
“嗯。”
映照在彼此眼中的尘埃落定的欣喜——还有她较之平常更加出众的风姿。
挽青丝,佩珠翠,点绛唇,画黛眉。
这是张良见过的安浅最为细致的一次妆扮。不论此刻的富丽堂皇之下有多少心照不宣的诡谲,她的这番打扮终归是为自己。想到这里,张良心中便是一暖。
但他刚准备将手伸出,一直微笑着的安浅突然回过了头,朝着“娘家”分派给她的八个侍女朗声道:“几位姐姐,此行路途遥远,既然本宫的夫君已经亲自来接,不如由本宫代诸位请命,让诸位留在皇城?”
张良顿时一僵,一僵过后,极快地一眼扫遍了她身后那八个侍女。
一瞬间的愣怔后,八个侍女才反应过来,立刻跪了下来,异口同声开口:“请殿下三思。”安浅微眯了眼,笑吟吟地偏着头道:“几位姐姐不怕路远艰辛吗?”“殿下多虑了。”“真可惜。”安浅弯了眉眼,笑容里几分意味难明。不等这些人再有什么反应,安浅转回去,看定了张良,笑了笑,道:“子房,这几位姐姐往日在宫中对阿浅多有照顾,不过几位姐姐毕竟娇弱,此行路险,就麻烦子房多派人手照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