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我很快稳定了心跳,然而鼻音这种东西不是我想压就压得住的。
“丫头,怎么醒了?”阿婆沧桑的声音靠近,和蔼的笑容在怀旧的烛光中散发着温暖。
我勉强笑了一下,岔开话题:“婆婆你怎么来了?”
“下雪了,我怕这被子太薄,冻着你,来看看。”阿婆说着便坐在床边,年久失修的木床发出喑哑的声音。
“不会。”我乖巧地说——就算我说会……这个家里还有多余的被子吗?
阿婆笑着点点头,便拿起白色的蜡烛离开了房间。
重归沉寂。
原本就漆黑的夜,因为烛光来了又走的缘故,好像更黑了。
侧耳细听,还能听到雪落下时簌簌的声响——就像沙漏中沙子不断往下落的声音。一旦沙子落完,一双手便会将沙漏颠倒,循环往复。
高中的语文老师说这种修辞叫拟物——可惜没机会再听她讲课了。
但是可以在小学老师面前卖弄对不对?九岁的孩子懂得拟物决计显得很高达上,于是被老师当成天赋异禀的小孩重点培养,说不定再过几年……
——再过几年?
“够了……”我无力地蜷缩成了一团,默默地想着:孔子曰,既来之,则安之……
——子你妹!
“对不起呀安浅……”温热的液体抑制不住地滑落,记忆翻涌着不肯息事宁人,肺腑刺痛,一阵一阵,“明明说好不要再哭的……”
“不要再想了……好不好……”
——不要再想他了,好不好?
——不要再想,那个叫张良的人了,好不好?
☆、隔世
对这个南方小镇小学三年级的学生来说,每一天的学习不过是在语文和数学之间切换,其繁杂程度与本科研究生的课程不可同日而语。因此面对自家小妹对迫近的期末考试的各种抱怨以及对班上某个天赋异禀的同学的夸赞是,林晓不过笑而不语。
而后不得不在他家母上一痛“没良心”之类的指责中认命地去接他那个正在考试的小妹。
林晓到的时候,一群花花绿绿的红领巾正从校门口鱼贯而出,林辛穿着醒目的红色羽绒服,在人群中显得尤为扎眼,手上还牵着另一个一般大的小女生,一路蹦着就过来了。
林晓觉得他家母上就是想太多了——这丫头怎么可能考试抑郁?怎么就不想想他这个大半年才从外地回一次家的儿子多需要好好休息呢?
但这丫头今天看起来确实过分活泼了。相比之下,旁边那个穿着棉白色羊毛衫的小女生就文静……呃,看上去心情不大好?
——算了,和他没什么关系,多半是因为考试。
林辛已经冲到了他面前,没等他打个招呼就咋咋呼呼地嚷开了:“哥哥哥哥!我找到我男神了!”林晓错愕一秒,才想起来问:“谁啊?”考个试能遇到男神,这种缘分他到底是该维护之还是为了他家母上的心脏严厉打压之?
“张良!”林辛兴奋地大喊,顿了顿一挺胸,相当得意地补充,“字子房!”“啊?”林晓呆了——前后信息量太大容他理理……难道林辛考试睡觉梦到那位谋圣了?
“鸿门宴!”林辛眼睛发亮,“我们语文考试考了鸿门宴!张良好帅啊哥哥!”
林晓终于反应过来了。
“张良……确实是个人物。”作为一枚稀有的历史学专业研究生兼之从小对历史感兴趣的人,林晓对张良的生平还算熟悉。他笑了笑,稍稍放心,目光不经意地一瞥,却发现边上那个小女生走路的姿势有点僵硬。正盯着林晓的林辛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来,也发现了不对劲,立刻满是关切地问:“小浅你没事把?脸有点白诶,刚才就觉得你有点奇怪,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小浅”这个称呼有点耳熟,林晓稍稍回忆了一下,想起来这就是林辛屡屡提过的班级第一——呃,看起来好瘦弱的一个女孩子。长得倒是挺清秀的,符合好学生一惯的形象。
那女生抬起头,对着林辛笑了一下:“没事。”
林辛撇了撇嘴,对于这种明显敷衍的态度相当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