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从你两岁那年起,就在你身边的人啊……
为什么,要这样,一次次地,将我遗忘呢……
为什么,偏偏,在他好不容易,想起来,之后呢?
楚麟,你能不能,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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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三十四年,大秦公子赵安浅死去,身体被东君带走,不知所踪。
不幸的是,安浅没有死。
——楚麟怎么说的来着?
哦,是了,他说,他会把我的身体送到另一个时空,他会给我一副新的躯体。
“丁零丁零”,象征着时间的风一遍遍地经过,纠缠不休。
安浅咬着唇低低笑着,心想,那时候,自己为什么没有再用力一点,把灵魂也彻底毁掉呢?
言犹在耳,楚麟的话如魔咒一样,不肯放过她。
“浅浅,你那么惜命的一个人,可以把命交到他手里,可以为了保住他的命数,抵上自己的性命,那么,如果我要的,是你视之重逾性命的自由呢?”
她被送回了这里,时间刚好是自己穿越离开的那一年。但这副身体不是她原来的身体,而是一个九岁女童的身体。
她成了九岁的安浅,而且,永远都只是九岁的安浅。
楚麟把她永远地禁锢在一年的时间里,安浅再也长不大。而每一年的除夕之夜,新一年的□□启动之时,就是安浅留在这个世界的记忆被清洗之时。
没有人会记得过去一年里安浅做过什么说过什么。这一年里关于她的记忆会在所有人的脑海中消失。
他们只记得,那个九岁的小姑娘,刚刚死了养父,刚到这里不久。
荒谬至极的、只针对安浅一个人的读档重来。
而和她有关的实体证物,则会被冠以完全不一样的记忆。
第一年回来的时候,安浅浑浑噩噩。但第一次遭遇遗忘之后,安浅终于体会到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而后她做了整整一个月的噩梦。梦里时间的潮水奔腾不息,一年里曾经熟悉的人和事呼啸而过,而她独独陷在漩涡里,眼看着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
哭,或者闹,或者发疯,或者倾诉,通通没有意义。所有的一切在那个特定的时间回到原点——或者说,只是安浅一个人,被时间丢回了原点。
生不如死。
偏偏不能死。
她原本的躯体在楚麟手里,楚麟说,一旦她在这个世界死了,维系那副躯体的最后一口气将会散去,和身体相系的蛊虫会死,而如果楚麟发现她死去,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毁掉张良。
“你知道阴阳家的术法可以有什么样的效果。你若活着,我便不动他。你如果敢死,尽管试试看。”
安浅恨不得自己有力气能咬死楚麟——但是她已经咬不到他了。
她和张良的时间线度,到底差了多少?
张良的一生什么时候结束的?
楚麟在哪里?
她活着的这时候,他们是死是活?
而她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死?
无解的死循环。
第三年里,安浅稍微冷静了点,试图借着三世的记忆,从已知的信息中推出答案,最终却一无所获。
想得太多,开始头痛。
那一年的后半年,她在医院度过了大半时间,身体衰竭得很快,但最靠近死亡那一刻,她又梦到了楚麟咬着牙说的那句话。
——你如果敢死,尽管试试看。
求生的欲望汹涌而来。
然后她相通了。
她不能死,也不敢死,只能好好活着。哪怕为了一个微乎其微的能够得到结果的可能,她也必须先活着。
如果年复一年的读档重来已经成为必然,那么她便试着一次次更加坦然地接受这个现实。毕竟重来时其他人都失去了过去这一年的记忆——不管好的坏的,那她凭着自己留住的记忆活得恣意一些又何妨?
好吧,至少亲眼看着一个两岁的小姑娘长到九岁也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尤其是这丫头的哥哥还是自己曾经的死党。
行尸走肉,或者得过且过——安浅只要小心保证自己不挂就好。
一直到,季扬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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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他?
如果不是,为什么这么像?
如果是,那在你出现的这时候,他呢?
谁的时间和我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