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铁嘴自己也记不清了。
他看着满寨子随风摇晃的大红灯笼,仰头,浊酒一杯又一杯,灼烧着,撕裂着,恨不能醉生梦里三千盏。
当时只不过是你一句戏言,却成了我日后的荡气回肠。
齐铁嘴苦笑,“算尽天下无难事,唯独遇见你失了本心。”
“八爷。”
齐铁嘴醉眼迷蒙的看着立在风露中的张铭恩,依旧是那个少年老成的张副官,意气风发,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絮絮叨叨,齐铁嘴也不知道自己讲了多久的齐家祖训,张铭恩就一直安静的坐在一旁陪着,等到齐铁嘴说的累了,才起身将他背了回去。
宁藜躺在床上等张铭恩的时候,迷迷糊糊的像是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个温婉娴静的夫人,手里做着女红安静的坐在床边,床里侧睡着一个小女孩,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睡的很安心。突然,下一秒,夫人看着刺破的指尖血像发疯一样嚎叫,被惊醒的小女孩看向夫人的眼神里,满是惊恐!
宁藜似乎有了感应一般,整颗心都揪在一起,压抑的像是要喘不过气,是娘亲吗?是了,娘亲在她小的时候见血就会发疯,然后用力的撕扯自己的后背!是了,她的后背上有一个诡异的刺青!
宁藜满头大汗,惊坐起来。
娘亲去的早,宁藜还不是太记事,小孩子的意识里,会刻意的把恐惧的记忆遗忘,所以,在她现在的记忆里,并不太清楚的记得娘亲是什么样子。
宁藜走到镜子前,褪了里衫,果然,映在镜子里的后背上,一个诡异的刺青,像是一株妖冶的花,又像是一头凶残的兽。
——“你不让族人去禁地,是为了不让阿藜去吧?”
——“大哥,那里有一个图腾,祭献图腾,对吧?”
三叔祠堂里跟宁循的对话突然在宁藜脑海里炸开!
好像,最近发生的一切都豁然明朗了!
原来,都是因为她吗?
那么,他们不过是被牵连进来的棋子吗,三叔下了一盘棋,就为了禁地里那个诡异的地下洞穴?
宁藜一阵恶寒,攥的紧紧的手心里浸着凉凉的汗。
他们,绝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
☆、十一
〔三十一〕
梦里三千繁华,醒时各安天涯。
宿醉的齐铁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晃晃悠悠的就往三叔的院子里走。
身后宁藜喊了声,“齐小八!”
齐铁嘴转过身,看着宁藜走到身前,端着架子道,“按照九门的规矩,你该喊我一声,八爷!”
“八爷?”宁藜反问。
“嗯。”齐铁嘴像是很受用的点点头。
宁藜咯咯一笑,一字一顿,“齐!小!八!”
齐铁嘴泄气,叹息道,“唉…孺子不可教也。”
“去你的孺子!”宁藜抬脚就朝齐铁嘴屁股一踹,齐铁嘴没个防备,一个趔趄就跌到了地上。
张铭恩正在山下跑上来,见此情形,赶忙紧跑了几步去扶齐铁嘴,“阿藜…好端端的你踹他做什么?”
宁藜眉毛一挑,道,“不踹他,难道踹你啊?”
齐铁嘴咧着嘴叫唤,“你倒是踹他呀!”
宁藜一脸的无辜,笑道,“可是我打不过他呀…”说罢转身上了山寨。
齐铁嘴一听,痛心疾首的说,“诶,什么话?那踹死我算了!”
张铭恩微笑,朝着齐铁嘴伸手,“八爷,快起来吧。”
齐铁嘴不领情,啪一下打偏了张铭恩的手,“张副官,你心里是不是乐开花了?”随后又凄哀道,“老天爷呀为什么这么对我…你们张家一个个的,出门就能捡到媳妇儿,唉,可怜了我,每次都是跟着你们出生入死……”
张铭恩失笑,将齐铁嘴架起来,道,“八爷,快走吧,佛爷醒了,正找你呢!”
齐铁嘴瞬间精神抖擞,“佛爷醒了?”说完就推开张铭恩,快步向三叔院子里跑去。
宁藜踏进小院,忽然转过身,远远的看着两个人的背影,心思百转千回。
如果,自己从来都没救过两个人,会不会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但是,真的后悔吗?
不悔!
因为是你,所有的相遇都变得美丽。就算有一天真的别离,这一切都是最好的回忆,此生,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