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觉适应了黑暗,阿诚抬头看着明楼说:“76号怀疑我的身份,我护着黎叔,汪曼春会更相信这个黎叔是真的。”
明楼平静了一下说:“你可以不护着他,让汪曼春相信这条线断了。”
“我不能让你们的人为这个去死。”
不知道你和王天风在争什么,可我不能看着你败给他,何况,把你的命令执行到底也是应该的。这是心里话,阿诚不敢说,他怕说了明楼会揍他。
“你们”两个字很不入耳,但明楼没为这个计较。他说:“王天风有分寸。他的人对你可没分寸。”声音压得很低,低得有点喑哑,阿诚听得出,是真生气了。
“我有分寸。”他没有服软。
明楼攥着阿诚领口的手顿时收紧了。“你这叫有分寸?你出了什么事让我怎么办?”
阿诚给他问得发懵,态度一时软下来,可是心里一乱,说话就不过脑子。他说:“你还有明台。”
“这个时候不许跟我提明台。”明楼几乎厉声制止了阿诚。他很少这样,确切来说,他只对阿诚一个人这样,□□起来六亲不认。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因为离得近,呼吸也极尽克制,好像呼吸能泄露什么端倪似的。
甬道中脚步凌乱,门关得不稳,这时正无声地荡开,两个人对视了一下。躲不过了。
有人从外一拉,门敞开,风声卷进来,明楼的子弹出膛,对方的枪抬在半空,僵了一下,倒下去。是76号的人。
外面脚步声加快了。
明楼俯过身去,手从阿诚颈后,把他揽过来,在耳边警告说:“以后,再不许这么和我说话。”
一个字是一颗子弹打在耳膜上。阿诚来不及回答,只觉得颈后一记钝痛,眼前黑下去。
国情局的人赶来,他们看见明楼站在门口,面前横着一个死者,身后,青瓷依着墙,慢慢滑下去。
明楼说了收队,几个手下互看了一眼,服从了。
他临走时,解了风衣,抬手一抛,覆盖在青瓷身上。
==========
这件风衣,很快落在了汪曼春的书桌上。
手下已经在书桌前站了许久。“青瓷叛变了,不是他从中作梗,客人也不会走丢。”
“知道了。”汪曼春平静地看着他说。
“应该立刻……”
汪曼春截住了他口中的“处决”两个字。“别动他。”
“恕我直言,您对青瓷是不是过于忍让了。”
汪曼春一笑:“我是说留着他的命,并没说不处置。”
手下注意到,汪曼春的目光停留在风衣上,他也看着它,依旧不明白。
“他回来了。”汪曼春说。
手下怔住。他看见汪曼春的唇角依然扬着,但那并不是笑容。
最后汪曼春敛去了表情,说:“带青瓷去刑讯室。我随后就来。”
☆、陆
明楼的风衣留住了青瓷的命,却挡不住汪曼春动刑。
青瓷醒来,人已经绑在刑讯室里,颈后发麻,目眩,明楼那一击,是下了狠手的。
刑讯室中间,有人站在梯子上,换了一只灯泡。换好后,扛着梯子走远了,灯在半空来回荡着炽烈的明亮。
模糊的视线中,横着一道铁栅,外头是长而暗的走廊,青瓷隐约看见,有两个人缓缓走近,汪曼春,和一个跛足的。
汪曼春说:“劳您掌眼,这个人,怎么处置好?”
在这个行当里,对什么人用什么刑,是有“章法”可循的。
拐杖向地上一顿,跛足人站定了,虚着眼睛瞄过去,笑着说:“光华内敛,品相上乘。依我看,就用‘化蝶’。”
和酒一样,名字好听的,只会更烈。
汪曼春听了,拉开铁栅,踱到青瓷跟前。
青瓷的衬衫领口脱落了一颗扣子,有点凌乱,她抬手把它抻平。腕上的绳索绑得潦草,她解开它,一绕一绕缠好,系上,打了个死结。
“你离开76号的时候只有十岁,这些年过得好么?”
青瓷抬了抬眼眸,他第一次在近处看汪曼春,这个刑讯灯下的女人美丽而不祥。
青瓷没有答话,汪曼春剪眸一笑说:“放心,我不问你,是谁派来的,想干什么。十年过去了,我们都变了很多,你是不是那个青瓷,心里在想什么,我不关心。我知道有人会来救你,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