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就这么看着他,心底泛起隐约的心疼来——奔波了一日,又是追击又是搏斗,还染了风寒,任这少年再如何强撑,终究也是抵不过这份困倦的。
心上那一丝缱绻缠绵绕指,展昭默默看着他,刹那间似乎神游天地,又似乎一片空寂,眼底心底都只剩下了这一个人,他靠在自己肩上,闭目安然如上古的神祇,在金色的阳光之下,显得那样高贵而神圣。桃花眼眼角上挑,即便是睡着,都能让人感受到那份灵动与风华,而当他睁开眼的时候,那墨色的瞳子就如瀚海深处的漩涡,无声地诱惑着,让人沉迷,让人沦陷,让人恨不得就此定格时光,然后就这么与他天荒地老,携手并肩,瞬息百年。
“铛——”
天边突然传来一声杳杳黄钟,余音渺远,久久未绝。
展昭猛地惊醒,如醍醐灌顶般全身上下一片通透。他一下子抬头,动作大得就连白玉堂也猛地一颤,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一副没睡醒的模样,看见眼前那熟悉的容颜,嘟了嘟嘴,含糊道:“怎么了?”
“没事,”展昭连忙轻声安抚,按下自己那过快的心跳,让自己的声音保持着惯有的平静和温柔,“敲钟而已,睡吧。”
“唔……”白玉堂咕哝一声,眼睛一闭,头一歪,还在他肩上蹭了蹭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再次睡着了。
展昭看着他半晌,确认他已经睡熟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脸上有些发烫,似乎做了什么让他心虚的事似的。看着那沉睡的少年,他眼神愈发明亮起来,带着笃定带着自信,带着柔和带着暖意,深深呼吸一番,好不容易移开目光,朝前方看去,只见云海之上波光粼粼,那一轮红日早已跃出海面,暖意柔柔地铺散开来,将夜晚的寒冷逐渐驱散。
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了。
白玉堂醒来的时候,盯着头顶那简陋的房梁半晌没回过神——他不是应该在峨眉山顶看日出么,和那猫一起……猫呢!
他猛地一下子坐起来,才发现自己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外衣被放置在床头,薄薄的中衣抵不住这山顶凉意,整个人顿时瑟缩了一下,人也清醒多了。
“醒了?”
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白玉堂顿时安下心来,也不去想自己刚才那莫名其妙的心悸是怎么回事了,转头看去,正好看见展昭抬起头,将手里的书合上,看见自己的同时眉头一皱,“天冷,躺下去,盖好。”
他的声音不高,语气也并不严厉,反而带着一种蛊惑一般的温柔。白玉堂听得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感觉到这个人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同了,可又说不出究竟有什么不对。许是真的觉得冷了,鬼使神差地没有跟他唱反调,白玉堂拉着被子重新躺下,将自己裹得跟个蚕茧似的,侧过头,看向展昭的同时快速地扫了一眼这房间,只见陈设朴素简单,墙壁上悬着一幅菩萨像,菩萨骑着白象,正是普贤菩萨。
心里已猜到几分,白玉堂瞪着展昭,看着他放下书起身走来,那施然的模样和自己裹在被子里的样子简直天差地别,不由得大大不爽,轻哼道:“这是哪儿?”
“光相寺,你有些烧,我就问方丈借了一间禅房,你且好生休息吧。”
“嘁……偏你事多,爷好好的,哪儿有生病……”嘟哝了一声,忽然想起了什么,瞪大眼睛,顿时高了声调,“等等,那日出……”
展昭双手一摊,神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这可不能怪我,你自己睡过去了。”
“可你为何不叫我!”
“你的起床气有多大我不知道么,万一没留神把我打下那舍身崖怎么办?”展昭面不改色在他床榻上坐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着,“展某年纪轻轻,这大好河山还没看够,可不想英年早逝。”
白玉堂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正要跳起来与他理论理论,却被展昭早有预见似的一手按在了被子上,同时另一只手探向额头,“嗯,不那么烧了。”
他的神情专注而温柔,他的手温暖而宽厚,白玉堂一肚子的火顿时就发不出来了,呆呆看着他,眨了眨眼,颇为不忿地在被子里扭了扭,似乎想要挣开他的压制,不过显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别闹,还想受风不是?”
“哼……”白玉堂翻了个白眼,问道:“你在这儿做甚,好不容易找到了官银,不去守着万一又被转移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