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寒阖了阖眼,听着耳畔传来的厮杀声,又看着对面的老者,心知今日功败垂成,多年谋划毁于一旦,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哑声道:“我有罪,那唐峥就无罪么!”
“唐峥?”大长老眉头一皱,似乎想起了什么,瞥了那边正被人运功疗伤的唐峥一眼,又看向唐寒,哼了一声,冷道:“别说废话,你勾结外人谋夺主位,已是罪不可赦!”
“那唐峥呢!”唐寒铁了心地要将一切公诸于世,哪怕自己难逃一死,也绝不会让唐峥好过,“他当年弑父杀兄才夺了门主之位,难道就不该死!大长老!如今姐姐也在,你何不问问她!”
大长老两道雪白的眉毛皱了起来,定定地看了唐寒一会儿,又左右一扫站在旁边的展昭白玉堂,沉声道:“过去的事,不必说了。”
“大长老!”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凄厉女声,却是唐宜不知何时已被解了穴道和束缚,趴在地上,一路摸索着,狼狈至极地爬到了他脚下,一把抱住了他的双腿,凄然道:“大长老,当年就是唐峥杀了爷爷又嫁祸给爹,还将我毒瞎双眼囚禁了这么多年,大长老,求你、求你为爷爷、为爹、也为我做主啊!”
唐宇婷见她模样,面露不忍,不禁上前了半步,柔声道:“姐姐莫急,有什么慢慢说,大长老一定会秉公执法、为你做主的。”又抬头看向那老人,迟疑着道:“大长老,这……”
老人并未理会她,只是低着头看着那一派惨然的女子,眸中神色变幻,沉默许久,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声,“傻孩子……当年的事,你真以为我们不知道么?”
晴!天!霹!雳!
此言一出,唐宜僵住了,唐寒僵住了,唐宇婷唐宙姐弟俩呆住,就连冷眼旁观的展昭白玉堂都不由得愣了一愣,随即,几乎所有人都先后明白了过来,如同被一阵极寒包裹,冷得连血都要凝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霎时间,几人间静得连地上掉下根针都能听见,只有那苍老的声音浸着血色,缓缓淌过几人耳边,“只是没有办法,你爹爹争斗中被唐峥废了,门中除了他再无人可继承,唐门百年基业,绝对不能就此断绝。何况,成王败寇,也怪不得旁人。只是,你……”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慈爱与怜悯,弯下腰,伸出双手,将唐宜缓缓扶了起来,“若不是我们,你还真以为就凭唐寒那一天一夜的跪求,就能让唐峥心软,留下你的性命么?”
唐宜早已被震惊得六神无主,恍恍惚惚不知身在何处,任他缓缓扶起,一句话也没听进去,脑海中一片空白。恨了多年怨了多年,那一根支撑着她的柱子突然就这么倒塌了,脸上满是茫然,本来已经没有了感觉的双眼此刻却突然传来了微微的刺痛,只轻轻一眨,一滴泪就坠了下来,落在她的手上。
“这么些年,你的确受苦了,”老人又是一叹,轻轻抚了抚她凌乱的长发,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伸手去把她的脉,“好孩子,别哭了,看你这脸色这样差,让我看看——”他的话语突然半途卡断,似乎遇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三根手指在唐宜腕上挪动着位置,脸上肌肉抖动着,突然猛地甩手,“啪”的一个耳光甩了过去,将尚自浑浑噩噩的唐宜打得连连后退直接摔倒在地,“贱人!”
“姐姐!”唐寒急忙两步上前半跪下来,将她半扶半抱地护在怀里,急道:“姐姐,姐姐你没事吧?你怎么样!”
“……寒儿,寒儿……”唐宜被这么一打,半边脸登时红肿了起来,那条伤疤也显得愈发狰狞。她神情凄惶,手茫然地摆动着,一把抓住了唐寒的袖子,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即使结果是一同沉没,也绝不肯放开。大滴大滴的眼泪从那无神的眼眸中流下,唐宜几度张嘴,却只惨然道出一声:“他们知道、他们竟然知道……”
她双眼通红,太久未曾流过泪,每一滴泪的溢出都让她刺痛不已——可眼睛再痛,又怎么比得过心上那凌迟一般的痛楚?平反昭雪的最后一丝希望竟然就是当年的帮凶,她忍辱负重偷生多年,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姐姐、姐姐……”唐寒心中何尝不恨,何尝不苦?可还未等他想出什么话来安慰,就听人怒喝道:“身居幽囚竟还与人苟合,你真是丢尽了我唐门的脸!说,那孩子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