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宙睁大眼,下意识地看向唐宇婷。唐宇婷倒吸一口凉气,掩住了口,察觉到弟弟的目光,神情震动,显然一时无法消化这个消息,带着些微的忙乱,轻轻摇了摇头。
展昭白玉堂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到了一处,两人对望一眼,白玉堂嘴角抽了抽,心中已有了猜测,喃喃道:“不会吧……”
目光落在那彼此依靠的两人身上,展昭没有说话。
唐寒瞪大了眼睛,似乎没听清他说的话,愣了半晌,抬头看去,只觉他们的目光或惊讶或愤怒,如刀如剑,刺得他全身体无完肤,灼痛得连呼吸都成了折磨。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质问什么,最终却只是缓缓低下头,慌张道:“姐姐、姐姐他说什么?孩、孩子……”
唐宜神色怔忡,脸上还挂着泪痕,闻言愣愣地抚上自己的小腹,似乎在感受着什么。呆了半晌,她突然笑了出来,笑容中满是苦涩,眼泪再一次涌出,神情近乎癫狂,“哈,孩子……寒儿,竟然会有孩子……”
唐寒蓦地想起那个无月的夜晚,时隔多年,他终于再一次踏入这座带给他无数伤痕的府邸,终于再一次见到这个除了母亲之外唯一给过他温暖的女子,他们如同两只绝境中的野兽,一个流浪一个幽囚,在多年之后重逢。他们依偎着取暖,早已忘记了彼此的面目,甚至也记不得自己的本来面目,只有同样的恨同样的怨,只想用尽所有,去痛快燃烧。
在那个被世人遗忘的黑暗角落里,抛却一切身份地位,抛却一切礼义廉耻,抛却一切伦理纲常,抛却一切谋算理智,拼命地从彼此身上汲取着温暖,舔舐着彼此身上的伤口,成为彼此唯一的依靠。
在场之人都不是傻子,一看两人模样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各人脸色可谓精彩纷呈,面面相觑着,再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了。
一片死寂中,那大长老暴怒的声音突然响起,厉喝道:“你们两个,好、好得很!悖逆伦常做下这种事来,简直、简直……”年近八旬的老者一手指着他们,一手却按住了自己胸口,气得连话都说不下去了。
他这般暴怒,唐寒反而是平静了下来,看着唐宜那张残破的脸,却仿佛面对着绝世的美人,眼神里充满了眷恋与温柔,缓缓抬手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微微笑了起来,轻轻道:“姐姐,别哭了,别哭了……”他的手指拂过她的眼角,“有我在呢,等我杀了他们,就不会再有人能伤害你、伤害孩子了……”
唐宜又是哭着又是笑着,痴痴愣愣,也不知听进他的话没有。唐寒也不在意,对面又传来了大长老的怒骂,唐寒听他越是生气,心头反而越是高兴,抬头看去,脸上竟然还带了笑,“大长老这是在恭喜寒儿么?”
大长老被他噎得一口气险些没接上,就听旁边传来一声怒喝:“孽畜!”同时,一股劲风就朝他袭来。
唐寒脸色一变,抱着唐宜就地一滚,避开了这股掌力。抬头一看,竟是唐峥在几个长老的运功疗伤之下恢复了一些元气,虽然脸色苍白额上有汗,但已不再是方才那被寒毒火毒交错折磨的光景。他疗伤之时一直留神着这边的动静,发生的一切都清清楚楚,此刻也不顾自己身体,一心要除了这两人,方才能消这心头之恨。
唐寒一见是他,立刻红了眼睛。不知有意或是无意,他躲避的方向正是展昭白玉堂所在的地方,此刻两方相距不过一丈,他将明显尚未回神的唐宜小心地挪出怀里让她坐好,抬头深深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就朝唐峥扑去。
白玉堂终于忍不住叹息。
“这是他们自己选的路……”展昭低低道了一声,也不知能不能算是安慰,转头看向另一边,只见灵堂前的鏖战已经结束,黑衣人被尽数歼灭,然而唐门弟子也所剩无几,可谓惨胜。此刻余下的弟子相互搀扶着清理战场,每一脚踩下去,都浸着厚厚的血。展昭看在眼里,不由得露出一丝悲悯之色,叹道:“只是要这许多人命陪葬,未免太狠了。”
“反正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局了,狠与不狠,留给阎王去判吧。”
白玉堂说这话时,唐峥唐寒交手正急。唐峥毕竟是武林名宿,功力深厚,哪怕此刻伤重,也仍旧威风凛凛;而唐寒这些年不知有何际遇,出手极是刁钻诡异,两人战成一团,这本应是最亲密的父子,此刻都誓要对方性命,一时死死纠缠,难分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