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蜀中官银一案了结,皇帝龙颜大悦,龙爪一挥,十分豪爽地给他们放了两个月的大假,于是两人便南下游览,在江南一带盘桓了十来天,又回了陷空岛,赶在销假的最后一天才回了开封。结果白玉堂一踏进开封城感觉到城中闷热,立刻叫白福去告假,说自己头疼脑热重病垂危如何如何,总之是当不了差了。
这谎话骗得过谁?可左右现下也无大案,以他们的官职又不用做什么巡街应卯的事,包拯难得徇私一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放耗子“养病”去了。
总而言之,自官银一案后,白玉堂过得是顺风顺水舒坦无比,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意外的话,那就是身边的这只猫,越来越奇怪了……
要说展昭真的有什么具体变化也说不上,可整个给他的感觉就是变了,虽然还是揣着那君子端方不温不火的模样,可平日里相处起来,轻松随意了许多,时不时地还冒出几句亲近得有些过头的话,倒真是……
倒真是什么?白玉堂说不出来,心里滋味怪怪的,厌恶当然没有,可要他面不改色地回敬,偏偏又莫名的心虚。那些个幽微的、不可言说的心事就好像捧在手心里刚刚出生的小奶猫,摸摸吧怕劲大了,放下吧怕咯着它,不理吧又舍不得,简直是左右为难进退不得。想他白玉堂自打出生到如今,什么时候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候?偏还说不出口,恨得他只好心里暗骂这该死的猫,真是他命中克星!
白玉堂一时无言以对,只好别过头去,把玩着手中杯盏,转移了话题,“我说展大人,您在这公务时间跑我这儿来偷闲,被狐狸知道了,可是要扣工钱的。”
“扣便扣吧,真指着那几两银子过活么?我又不是卖给了官家,但求无悔无愧罢了。”他话音一顿,又看了白玉堂一眼,笑道:“况且,哪怕丢了饭碗,不也还有五爷养么?”
白玉堂居然再次无言以对,愣了愣,啐了一声,骂道:“好个尽职尽责的展护卫,世人可真是瞎了眼,竟还当你是个忠厚老实的!”说话间,顺手摘了颗葡萄,对着他面门就打了过去。
嘴里虽然骂着,手上却没真使力,展昭抬手接了,往自己嘴里一塞,眯了眯眼,点头笑道:“多谢五爷,味道不错。”
暗暗翻了个白眼,贵公子闭上眼假装打盹,决定再也不理他了。
一时间,外边暑热袭人,亭中清凉如秋,两人一趟一坐,悠闲而宁静,什么庙堂江湖通通远去,只余下彼此相伴。
水流不绝,哗啦作响,将翅膀扑扇的声音掩藏得让人几乎无法察觉。奈何亭中两人内力深厚 ,耳聪目明,展昭抬头看了看这连绵不绝的水幕,起身走到假山边上,在其中一块山石上一按,只听山中传来轻微的“咔咔”声,四周的水幕就渐渐地停了。
水幕一停,一只灰隼就蹿了进来,落在桌子上,看着满桌子的鲜果,歪了歪头,正要张口叼一颗葡萄来尝尝,却被展昭抓了起来,熟练地取下脚上的小纸条,再一把将它扔了出去。
没吃到果子的灰隼有些郁闷地在亭外盘旋了一圈儿,双翅一展,熟门熟路地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展昭拿着纸条却不展开,一面朝白玉堂走,一面道:“陷空岛的消息。”将纸条递到他眼前。
白玉堂好像被抽了骨头似的,瘫在躺椅上一丁点儿都不想动。闻言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再慢慢地抬起手——
展昭觉得,他下一刻应该挥挥手,然后十分随意地扔出一个“念”字,才不辜负了这副醉生梦死的模样。
不过还好白二少爷归根到底是个江湖人,抬手接过纸条,展开才看了一眼,立刻就跳了起来。
展昭正转身想回去坐着,被他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就见他脸色铁青,眉头紧皱,眼底又惊又怒,不知看到了什么消息,忽地一把将纸条拍在了桌上,“我要出趟门,你替我再请一个月假!”说罢,只见白影一闪,人已在亭外,再一眨眼,居然用上了轻功,已消失在展昭的视线之内。
展昭皱了皱眉,什么事能将他急成这样?难道是陷空岛出事了?目光落到纸条上,展昭拿起一看,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灵隐寺住持遇刺身死,柳青成疑凶,不日公审问罪。
纸条上寥寥一句,信息却是足以震动整个江湖。
——灵隐寺是什么地方?位于杭州,风景秀丽,佛门地位几乎可与少林并肩,江湖声名也从来极好,从未卷入过什么风波里,此次竟是住持遇刺身亡,疑凶居然还是号称“白面判官”、亦有侠名的柳青?开什么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