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如来难得感到头疼,到罗汉榻上找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一手拨弄书册。
他认定师尊就是策天凤,可现实与故事截然不同。
内乱最初,叛军不过星星之火,吸纳倒戈军士,反倒越剿越多。祭司猝然而终,羽皇卧床不起,拿着监国圣旨的皇子全无人理会,边境此时传来魔世凶岳疆朝入侵的噩耗,被视作下一任祭司的灵子策天凤却意外出走。
正在整个国都惶惶然,不知古都将要改姓还是归入魔世时,策天凤的师妹,另一位体弱多病的女灵子继承祭司,术力强大不说,智计震慑朝野。监国皇子得到神宫支持,顺利平叛不久后登基,羽国休养生息,逐年恢复旧日富庶。
不同笔记,有的愤慨魔世趁火打劫,有的感怀霓霞之战遗址遍地焦土,有的回忆早年在神宫见过的男女灵子,还有的着迷于八月中秋的降灵祭,将祭司的气度姿容夸得只应天上有。
从来没有凶神,凤凰降灵的神子也无影无踪,似是投身入湖的雨滴,是否存在都不得而知。
敲门声拉回分散的思绪,侍女走入来送消暑的绿豆汤,见之后还有人,俏如来连忙端正了坐姿。
“打扰先生了。”云海过客一派斯斯文文。
眼见他翻书架,俏如来想到之前见过的女子小像,“书房的布置和别处皆不同,魔世仍流行矮榻吗?”
“这边院落是雁王照羽国风俗布置的。”云海过客走来将一本书放在小几上,“他又随手塞书了,这本应当也是要给先生的。”
书皮略旧,署名“盗才生”,俏如来并不看,只道:“策君这几日见过雁王吗?”
“事情今早都办完了,我还当他会来寻先生呢。”云海过客面露惊讶,“先生看起来恢复的不错,往羽国去的行程早就在打点,若不嫌太赶,明天早上就能动身。”他端正容色,严肃道:“魔世与中原上次接触还是千年前元邪皇之战,和羽国的摩擦就多多了。雁王一贯过得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外出恐怕不满意,人族侍从我能提前送去国都,一路还要麻烦先生照顾提点。”
俏如来道:“我不过是个外人。”
“他在外人前更乖巧嘛。”云海过客的自然让俏如来一阵窘迫,“说起来,中原与羽国并无往来,先生为何执意要往羽国?”
“有些在意的事。”
“哦?”
俏如来迟疑地问:“策君可听说过羽国‘凶神’?”
“哈,好问题。除了我,恐怕魔族都没几个能回答你……”
云海过客拖长了音,羽扇半掩,看不清面容,深色的眸子真切地弯了弯。
“所谓的凶神,不就是神子么?”
俏如来一时没反应过来。
“敢问先生,何为神子?”
“个别皇族,随着年岁成长,身上涌现不知来由的异能,被视作百鸟之神降世显灵。”俏如来迟疑地说道,“神子中顶尖者,能够化形为凤,操纵纯粹的力量。可是,这……这还算人么?”
云海过客笑道:“中原一地,非人隐藏日久,修行人异能者都不在台面。先生接触的少,自然会觉得不算人。羽国皇族自诩传承凤凰骨血,神子能为臻至化境,超脱人身禁锢,反而最能证明他们悠久的血统。历史中只出现过一位羽化的神子,同时也是当时的羽国之主,他率兵反击魔世,更亲身入中原对抗元邪皇,最后一战遭受重创,凤凰灵身彻底消散。百年前,有人为之后几位神子作小传,他们武功、术法、智慧,甚至天运都优秀的令人神往,可无一人再修得羽化。”
俏如来重复,“百年前。”
“羽国已经至少百年没有出现过神子了。”云海过客望着俏如来,仿佛看透他所有的困惑,十分耐心,又道:“至于凶神,先生看过羽国志异,还记得前言吗?”
俏如来点点头。
“传说凶神初时并无异样,随着年岁成长,羽国会渐渐动乱频繁。原因在凶神天生命格有失,为了完全承载凤凰降灵,需要吸取天运乃至国运补足。运势衰竭将使国家动荡,因此凶神现世,必然引来灾祸。”云海过客摇着羽扇,眼里有些讥诮,“上一位有记载的凶神还在元邪皇作乱前,八岁就夭折。人死了,生前身后事任上下两片肉随便说,羽国皇族这预言到底是不是真的,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