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公主和先生,黑钢先生只是有些发热,是之前的伤口感染所致,”他见我变了脸色,连忙接着道,“不,先生不必担心,只是轻度的感染,并不会影响伤口的正常愈合,况且刚刚我脉诊察得,若无意外,黑钢先生不出三日便会醒来;至于现在的发热,在下已嘱咐徒儿提前煎下,不消片刻便会送来,待送之服下,不久便能退热,为防止夜间病情反复,在下会在隔壁房中待命,若有何问题,公主和先生尽管吩咐便是。”
听了御医如此作保,我自是松了一大口气,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能放回肚里,中年模样的御医看了看我,和蔼的笑意不觉又和蔼了几分。
片刻之后,御医的徒儿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汤回来,和一位手脚麻利的小厮合力给黑钢灌了下去。期间知世问我要不要上去帮忙,我愣神间险些答应,意识到问题之后连忙在事情无法挽回前改口,得到的回答却仍是公主意义不明的一个微笑,更加尴尬。
喂完了药,御医在边上守了片刻,又再次诊了脉便退下了,剩下我和知世公主两个人,公主不拘身份,拉块垫子便坐在了黑钢床边,也邀我一同坐下。
“终于可以放心了吧。”
“嗯……”
像是小学生抄作业被老师抓到那样的尴尬,我窘迫地搓着手,不知该如何回答。
唔,这其实更像是早恋被抓住吧。
可知世老师却一点也没有尴尬,只是伸手探了探黑钢的额头,确认了下温度,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看来他情况转好还得过一会儿,不如我们就一起等?”她笑道,“不必拘谨,我名义上虽是黑钢的君主,但私下里却是以朋友论处的。”
不得不说,知世公主明眸善睐,算得上是不多见的美人,温柔而恰到好处的微笑又让整个人显得大方得体,让人不由自主便心生好感,精神也跟着放松下来,我也不再拘束,在她身旁的垫子上坐下来。
“只望公主不见怪。”
“说起来,虽然我们才是初次见面,但彼此却是早便认识了,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躺在这儿的这个家伙,他这个该给我们介绍的却躲懒睡着,倒是和他当年闹别扭不出任务的时候很像。”
“那时脾气就很暴吗?”
“嗯,自我认识他开始就是了,”知世看着他道,“所以,我也没想到他会变成后来这样。”
虽然理解她的意思,但想到终究也是自己让他总是以身犯险,不觉有些黯然,知世却像是没有察觉到似的,自顾自将话题导向了另一方向。
“但其实我想,如果黑钢没有经历过那些事的话,也许他原本就是这样的。”
……
一个时辰后,知世公主告辞离去。
御医的药非常管用,一剂汤药下去,黑钢的烧便已退去大半,之后稍有反复,也并无大碍,两个时辰之后,呼吸也再不那么急促,面上的潮红也不见了。
外面天已微亮。
一切都如御医预料之中进行着,而我们谁也没有想到的是,黑钢竟在这时做了噩梦。
眉头紧皱着,右手不时地颤动,像是要抓住什么,豆大的汗珠从他额边流下。
这样脆弱的黑钢是我从未见过的。我帮他擦掉额边的汗珠,伸手握住他的手,宽厚的掌心没有被魔法贯穿的疤痕,不觉喃喃出声。
“黑钢……”
即便事先从侑子那里听说过,自己也不是没有做过各种各样的猜想,事实也仍然具有着它本身的冲击力,何况是现在这样的境况。
我看着他习惯性皱起的眉头,伸出手将它抚平,舒展的眉心让他看上去安宁了许多,让我不禁去猜想幼时的黑钢,猜想小小的他在母亲怀抱里安稳睡着的样子,是不是常人家的孩子一样。
就算再怎么有天赋,他也只不过还是个孩子而已啊。
一个孩子,为了让父母高兴,从小就尽最大的努力学习着生活,可不管他如何拼命地努力,却还是什么都没能挽回。
一夜之间父母双亡,把他一下子推向了绝望的深渊。
魔物杀尽、暴雨止息,阳光一如既往投射大地,可他如今归去哪里?
到底为了什么想要变强?小小的他曾认真地回答父亲,那时父亲抚摸着他的头,肯定着他的答案。
——保护所爱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