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评估他最严重的腹部外创復原状况良好,只要持续没有感染,这两天就可以让他出院。
那天晚上,稍稍出乎意料的,Kelly来到医院。
「我把阿苍带来了,我让他在外面等一下,因为我有话想跟你说。」Kelly说。
他没有开口,Kelly的神情看起来有些疲倦,有些特别。
「我要结婚了。」Kelly静静说。
并不是太意外,虽说他确实没料到是在这个节骨眼。他应该说声祝福的,但是Kelly的语气与表情都让他保持了缄默。
「他很乖,完全没有找我麻烦。我本来也想说不要带他来医院的,但是我没办法,等一下你看到他就会明白我的意思。」Kelly停了停,又说:「我没想过你会如此在意一个人,更没想到过我居然会因此感到失落。」
他不知道Kelly是不是问了阿苍什么,聊起了他什么,他确实在意阿苍,这种感觉从未有过。他不能否认,也不想否认。
Kelly微微笑了笑:「所以我想,在自己还没有变成斤斤计较、讨人厌的女人之前,爽快做个了结吧!」
他没有开口,到这种地步,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叫他进来。」Kelly唿出一口气,站起身来。
Kelly推门之前,忽然转身说:「你以前发表过议论,说单单是生理需求根本不重要,随便都能解决。如果让你决定,找一个人陪你过一辈子的话,就是阿苍了,是吧?不管你到底把他当什么。」
他沉默了片刻,心底真实之声穿过所有的矛盾、迷惑与质疑,来到他的唇舌。
「应该吧!」他说。他的声音很低,却很坦然。
「抱歉。」他轻声说。也许这声抱歉,是为了他把一切想得太简单、太自我中心。
Kelly摇了摇头,推门出去。
一会儿,阿苍推门进来。整个人瘦了一圈,脸色有些苍白,几乎回到他最初捡到他那时的样子,紫灰色的眼睛看起来很疲累,下面阴影很深。
阿苍的脸上泛起微微笑意,来到床边望着他。
「怎么变成受伤的人好像是你?」他轻声说。
阿苍没有说话,只是坐下来,像隻小猫似的把脸埋进他肩窝,细细慢慢唿出一口长气。
「我有没有碰到阿来受伤的地方?」
「……傻瓜。」他抬起没有打点滴的那隻手,抱紧那个既聪明又傻气的大孩子的头。几天以来晃晃盪盪无法安稳的心,终于回到了该在的位置。
阿苍微微动着头,他是喜欢阿苍用脸用鼻子摩蹭他,不管阿苍到底有着几岁大的心。
所有的摇摆与困惑也许都是不必要的,也许他们之间会产生变化,也许有一天一切会突然改变,但此时此刻,他与他是彼此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这是真实的,那便足够了。
第20章
好不容易出院回到家,感觉上像是被流放到最偏远的地方终于归来。
他第一件事便是把把身上衣服都脱下来扔进洗衣机。
「衣服都换下来。」他对阿苍说。
阿苍看了看他,乖乖去换了套衣服,把换下来的衣服交给他扔洗衣机洗。
他想拖个地,这会儿阿苍开了口:「医生有说你暂时不能劳动。」
他瞄了阿苍一眼:「我不能劳动,你来吗?」
阿苍接过除尘拖把,像画符似的在地上熘。他实在看不下去,走过去把拖把的控制权拿回来:
「拖个地死不了的。」
阿苍安静看他走过来走过去拖地,然后说:「我好像帮不上阿来什么忙。」
「我又不是认为你会有用处所以把你捡回来。」
阿苍没有吭气。
他回头看了看阿苍,又说:「怎么?现在你已经到了自我怀疑的年纪了?」
「我也不知道。」
「之前,你是刻意不下棋的,是吧?」
阿苍没有回答。
「你认为下棋会刺激你的头脑,促使你恢復,所以你才不想下棋,是吗?」
「大概吧!」阿苍轻声说。
他停了动作:「坦白说,我也曾经想过,是不是能一直停留在某种状态。但是,没有什么是不会变的。生个小孩子,他会长大。养隻宠物,它会变老,有一天死去。所以为什么我要希望你停留在某个样子不改变?只因为我觉得这样过日子很愉快很好?我不认为一个人有权力对他人做这样的事——即使办得到。……总之,该怎样就让它怎样吧!反正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这些话,与其是说给阿苍听,也许更是说给他自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