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自己还挺有带小孩的潜质,他自嘲地想道。话说回来,这傢伙到底怎么回事?遇难刚刚醒过来手软脚软他可以理解,可是怎么像个小屁孩似的?
这么一想,他满腹疑窦地试着问:「你多大年纪?叫什么名字?」
那人注视他,没有回答。
他再试着问一次:「你几岁?」
那人慢慢举起手,展开五根手指头。
他瞪着那隻并不比他的手小多少的手,心想拜託你别开玩笑了行不行?这种笑话有够冷!
却听那人慢慢说:「我叫阿苍,我五岁。」口吻平稳肯定。
他望向那人,只见那人脸上没有玩笑的意思,就像是个认真回覆大人问话的……
小孩子。
他一手钢杯一手汤匙僵在椅子上。
阿苍看看他,指指钢杯,低声说:「麵。」
他紧闭着嘴,低着脑袋微微粗暴地从钢杯捞起一汤匙麵,面无表情地送过去。
第4章
很顺畅地餵完泡麵,还让阿苍喝了点温开水,他把钢杯与汤匙放一边,从背包捞出一件黑色纯棉套头衫,说:「外套脱下来。」他那件可怜、悲情、多灾多难的羽绒外套也该摊开稍微晾一晾,不然可真要废了。
阿苍安静地要拉下外套拉鍊,却低头望着自己的手定住了,似乎出神发愣。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好像能够猜到阿苍在想什么。如果阿苍现在的心理年龄真的只有五岁,那么看着自己像个大人样的肢体,应该感到很困惑吧!
「你可能是撞到头什么的,所以才退化变回小孩子。」他说。
阿苍抬头望他,没有吭声也没有其他反应。
看到那样的表情,他想,这种说法对小孩子大概难以理解,于是他改了个方式:
「你是因为某种缘故,所以身体突然长大,没关系的。」
这一次,阿苍点点头,安静地把拉鍊整个拉开,把外套脱下来,接过他递去的套头衫,先在面前摆好,领子朝上,下摆朝自己,袖子顺好,然后两手抓起套头衫下襬往头上套,费了点功夫才让脑袋与两隻手分别从对应的开口钻出来。
……还真是像个小朋友在穿衣服。
他没养过孩子,不能说是经验谈,但起码那看起来不像一般大人穿衣服的方式。
有种无限黑线的心情蔓延开来,话说回来,单以相处而论,乖小孩总比一些讨人厌的成人来得强多了。
「过去一点,我把床撢撢。」
阿苍很合作地往旁边靠,他把毯子拿到旁边抖一抖,撢掉床舖上的沙子,枕头拿起来拍一拍。
「躺好。」
大人模样的小朋友乖乖躺好,让他盖上毯子。他把羽绒外套拍干净摊开搭在毯子外面,抬眼瞥见裹在阿苍脖子处没拉好皱成一堆的长领子,下意识伸手去把领子翻折整理好。
这会儿阿苍吃饱了很安分地闭眼睛睡觉了。这傢伙小时候一定是个挺懂事的听话小孩,他想。
他拿起吹风机进去浴室关上门,吹他那头已经完全变成冷冰冰的湿湿长髮,想着是不是该跟公司那边说一下他这里的状况,但转念一想,他要说什么?说他捡到是个心智年龄退化成五岁的大小孩?他甚至可以想像得到那伙人会如何没良心地笑得前仰后合,然后一点忙也帮不上。气象局方面以及公司方面都恨不得他能马上搞定一切让气象塔恢復作用,要能派船来就会尽早派来的,就算他捡到的人命在旦夕恐怕也没办法促使整个程序变快一点,何况「只不过」是这样。
「抱歉,老大,我们对你的遭遇深表同情,但孩子你还是得自己带。」想像中,冷醉会憋着笑这么对他说。
在没吹干但算是吹完了头髮之后,他打定主意捨弃纯属牢骚埋怨性质的通报,与其提供别人笑料,他还不如用力找找有没有东西能派上用场让他今天晚上能保暖凑合睡一觉的。就算风雨在傍晚以前过去,考虑到那种小艇夜航的可能性不高,他估计派船载运雷达从港口出发抵达这座岛,最快最快也是明天中午以后的事。到时得叫他们至少带件厚外套来,他忖度。
总算是运气不错,他在架子顶上找到一个用防水布包得严严实实的旧睡袋以及一条一角有烧焦痕迹的破毯子。他本来想,万一找不到能御寒的东西,最坏的打算,就是把带来全部的衣物都往身上裹。他把睡袋与毯子摊开抖了抖,披在置物架上透透气。虽然要将就他也是很能将就,但骨子里他其实是有点小龟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