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哼了一声,苍自己先笑出来。
「我好像醉了。」
「醉的人不是通常不会承认自己醉?」
「是吗?」苍的声音很轻,像羽毛。
在车上,苍好像睡着了,不过在经过一个隧道时,苍忽然发出了类似咕哝的声音。
「小时候,只要我找你帮忙什麽,你就特别高兴。是不是因为这样,现在的我才这麽理所当然给你添麻烦?或者这只是我的藉口吧……」
「你觉得你了解我吗?」
「不。只是……一种感觉……」
然後苍就没声音了。
他绕上高速公路,兜了很大一圈才回去住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这麽做,他想留住什麽?
车子停好,苍也醒了。苍下车站在路边吹风,不知望着什麽。
「你可以自己走吗?」
「嗯。」
苍回去洗了澡之後就睡了,似乎没怎麽样,但凌晨他被一些声响吵醒。
他来到浴室门口。
「你吐了?」
他倒了杯温水给苍。
「喝醉酒会隔这麽久才吐吗?」
「好像不会。」
苍不是酒醉,是病了。
「几百年没生过病了。」苍躺倒沙发,手臂压在眼睛上。
「去我床上睡好了。」
「不用,我已经够打扰你了。」
「你要请假吧?」
「这节骨眼不行。我睡一下就好。」
苍睡了几小时,十点多起来搭计程车去公司。
那天苍七点多回来,戴了口罩,一进门就倒在沙发上。
「我煮了咸粥,你吃一点,换换衣服到里面睡,你躺在这儿我连看个电视都碍手碍脚。」
「你这样我会更懒得搬出去的。」
苍洗过澡,吃了些咸粥,进去房间到他床上睡觉。
在这样的时候,他反而没有什麽心乱的感觉。
夜里他躺在沙发上,毫无睡意。完全没有灯光的空间仍然足够亮,他能看得见天花板上灯饰的造型。
他没有过问,但他知道他遇上了苍人生中的低谷。
他所给予的,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即使没有他,独自忍忍也就撑过去了。
而他想要的……
他几乎已经感觉不到体内那种莫名的疼痛,并不是不存在,只是他已经习惯了而已。
一夜无眠,他很早就起来了。在房门口驻足,望着苍俯抱他的枕头睡得很熟。这麽多年过去,唯一没有改变的,也就是那头浅色头发了。
他静悄悄出了趟门,去了好久不曾造访的市场,这是城市中最早开始活络之处,充满着生气与喧闹。
苍起来的时候,已经上午九点多。
「好香,你在煮鸡汤?」
「你好多了吧?」
「睡了十几个钟头,感觉已经没怎麽样了。」
苍吃了碗鸡汤面,出门上班。
「这个周末,我会认真找房子。」
他没有说话。
那天晚上苍打电话来约他出去吃饭。
「那家餐厅听说不错,就算你陪我。」
有点远,不过餐厅正对面就有收费停车场。
招牌菜是创意寿司,苍点了两种,另外点了锅汤,几样小菜。
「最坏的时段已经过去。」苍慢慢喝着热麦茶。
他又开始鲜明地感觉到,那种沉沉的痛楚。
周六从一早苍就对着笔电上网找房子,打了几通电话,没跟他多交谈什麽。中午吃他做的三明治时,苍拿给他看一张纸,上面写了几个地址电话。
「我在考虑这几间房子,有没有什麽意见?」
「我不想管。」他冷冷丢出这句。
苍收回了纸张,看着他。
「袭灭……」苍轻轻开了口:「你不想我走?是吗?」
那时候的回忆又清晰起来。
灰色的天空,狂乱的风,草丛中也许相互碰撞的玻璃弹珠。
今天的阳光,比那个时候明亮得多。
「我对你的感情,很早很早在回忆中就变了调。」
苍看着他,没有什麽惊讶的表情。
「不久前,我跟一个人分手。」苍忽然说。
「如果我现在对你说,我们在一起吧!那我自己都会觉得,也许我是想从你身上寻求慰藉。」
「你要我等吗?」他问。
「你会等吗?」
他没有开口,却伸手拉过苍的手将微微弯曲的手指一根根舒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