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亲吻那双眼睛。
中忍考试结束,木叶的中忍考试接待专员终于略微忙碌了起来,各忍村的考试队伍陆续离境,他免不得恭送一回又一回。砂隐村是最后走的,源于孩子们此番出色的表现。领队的女忍者自掏腰包款待了孩子们几日逗留木叶的疯闹。但时间不会停止,它只会稳步向前,离别将至,鹿丸又起了个大清早。
黎明的木叶是青色的,带着一点清冷的惨白。太阳尚未升起,空气中漂浮着稀薄的雾气。
手鞠发誓,她起了个大早只是出于习惯,拨开窗帘的一瞬间,一眼瞥到那个抱着手臂,木桩似的男人。再一次,他站在了她的窗下。
这个人真是……真不知道这个懒蛋是如何做到早起的。每一次,她都不禁这样想,嘴角忍不住向上弯起。她匆匆收拾了一下自己,穿着便服,跑到楼下与他相会。
“中午才走,怎么又来得这么早。”这并不算是一个问句,为何这么早,他与她心知肚明。那些旁人不知的隐秘悸动,如同一小团火把,燃烧在每个相逢的清晨。她的余光扫到他日渐升高的肩膀,看它慢慢长出坚毅的折线。这个同盟国的青年,变成了她想倚靠的港湾。有些话语从未说出口,似乎并立而行足以说明一切。
她扬起脸,迎上他的目光。对面投射来视线仿佛仲夏烈日,几乎要把她灼伤了。深邃的黑瞳又如同寒冬的夜空,广袤辽远,吞噬着点点星光。她无法形容那是怎样浓烈的感情,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着向前,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他们从未如此接近。一瞬间,奇异的陌生感忽然袭击了她,前方是未知的体验,然而她并不畏惧。这一段从未明言的关系,终将迎来一个亲密无间的时刻。再一瞬间,是熟悉而陌生的一拳间隔,只不过彼时那是肩与肩,肘与肘的距离,而此刻,是唇与唇的距离。理智旋即而至,是的,他们从未如此接近,而此中缘由并非羞涩矜持那么简单。
她忽然冷静了下来,绷紧肌肉硬生生地扭转身体的趋势,转身站到了他的身侧,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过去的数秒如同一出情节跌宕起伏的戏。她与他一直深切期待的及不动声色回避的一切,在那几秒爆炸式登场,以前所未有的气势横亘在两人之间。
“鹿丸……”她低着头垂下眼。她深知自己此番行为对他是一种伤害,然而理智又告诉她这样才是正确的选择,道歉的话语堵在胸腔,撞得她的胸口阵阵作痛。
“手鞠……”男人的喉咙里滚出了一声干涩的呼唤。女人凑近的时候,他是无比喜悦的,仿佛沙漠里跋涉多日的旅人,终于见到了绿洲。所以,当她转身时,那美好的绿洲亦如海市蜃楼般消失,一阵揪心的痛楚之后,肌体的干热与饥渴更甚从前。可是他又是懂她的,她转身的理由与他们从未明言的理由是相同的。那一刻他听见内心强烈却毫无意义的质问,为何她非生于木叶?又为何他非生于砂隐?
“战争已经结束了……”现在是和平年代,木叶与砂隐是同盟关系。他想这样说,可是战争真的结束了吗?和平真的到来了吗?结束一场战争,就能确保永世的和平吗?世界若当如此简单,她与他便该是最早结婚的那一对,而不是让鸣人与雏田抢了先。他不是救世英雄火影,她也不是忍军统帅风影,他们的幸福并不能成为美好未来的象征。在这满目疮痍的土地上,还有那么多事情等着他们做,他们真的可以不顾一切在一起,从自己的责任中抽身而退吗?
又或者,存在两全的办法吗?可惜,这一对以智慧出名的璧人都未能想到。
手鞠知道鹿丸想要说的,亦知晓他为何欲言又止。并非鹿丸心思简单易懂,只因他们足够了解彼此。这么多年,所有迂回婉转绕开核心,都是基于同一个理由,直至今日也未曾有变。于是,她接口道:“接下来我们要守住和平。”语气异常坚定,仿佛下定了决心。
“不辜负逝者的牺牲。”他艰难地应声。
静默中,太阳跃出地平线。清晨第一缕阳光驱散了薄雾,他微微眯起了眼。“天亮了,我回去了,中午见。”他向久久立于他身侧的女子道别。
女子轻轻地应了一声,目送他远去的背影。她迎着光线,看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阵眩晕感冲上头顶,忽然之间,她似乎看到那道影子游动着向她靠近,化作一个拥抱,将她淹没。她不由得扶住了墙,片刻之后苦笑一声,低低地叹道原来只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