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谷见凤九穿着一身藕粉色衫裙,经常恍神,便明白了他这位小殿下终究是无法轻易割舍,趁着凤九睡觉时,偷偷地便将她挂在架上的外衣换回了红衣。凤九一早醒来,瞥了眼,默默的便不再说什么。
她近几日来睡的总是特别安稳,虽说方才大病一场,但精神气竟是比往日更加红润几分,几番思量,心下对她姑姑更是大大感激了一番。
“姑姑送的这香果然是好东西,还以为这么病了一场肯定要清减憔悴,没想到这香如此厉害。”
双手支头,凤九细细地看着小狐狸,忽觉几分奇怪:“姑姑这只狐狸究竟是何人送的,竟同我的原身这般相似……”
忽地一阵异动,凤九探了探,却是她狐狸洞的仙障被人闯了进来,不禁眉头一皱,“谁这么猖狂,也不通报一生就擅自闯了进来?”当即动身出去查探。
往生海畔,湖面涟漪圈圈,疏落桃花纷飞的堤岸,东华紫衣清冷,白发随风飘在空中,便只是一个背影,就让追出来的凤九呆立在原地。
她起初还以为是在作梦,毕竟,帝君又怎么可能道青丘来?修长的身影缓缓转过身,她再熟悉不过的双眼,藏着淡漠和疏离,隔着几尺望着她。凤九艰难地挪了挪步伐,慢慢走向他,仍是有些迷糊与不可置信。
“帝君?是你吗?”
听她如此相问,东华有些好笑地道:“难道还有谁能化作本君的模样来欺你?”
凤九忙摇了摇头,“绝、绝无此事。”她并未瞧见,此时望着她的一双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可随即又让一阵疲惫盖过。
东华的声音很是晦涩,面上略显倦容,他入怀掏出一只色泽温润剔透的玉笛,同那截日日不离身已有三万年之久的红狐尾坠着,说道:“此间之物本是你的,终日寄在本君此处有所不妥,你还是拿回去吧!”
凤九望着他手上的玉笛,一时间并未反应过来,痴痴的道:“这玉笛……这玉笛帝君一直收着?还有这狐狸尾巴……”
东华冷冷的声音无情打断了她:“不过是日前收拾时翻找出来的,既是你的东西,物归原主便是。”
凤九抬起头,眼里闪着流光:“这狐尾,也是翻找出来的?帝君,你真当凤九如此傻?你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
秋波横溢,隐隐泪光闪现,那般执着、炽热、锲而不舍,东华别开了眼,不愿亦不敢直视她的清澈双眸。他怕,只消一眼,一眼之间,便会舍不下。四海八荒,天下生灵,或许那些从来都不是理由。
只不过,在大义凛然的背后,是他同她那段从来注定无果的缘。
为什么。
三字铿锵,声声如刀,声声入骨。
那是最痛心的追寻,是最难舍的执念,是放不下。
伤痕在无边际的漫长岁月中,斑驳了她同他的心,或许从来,这句为什么永远得不到答案。
无缘,便赌。
可到了最后,东华只是一片沉默,她的一生,他赌不起。
“为什么?东华,你不要说一些无谓的话来诨我,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凤九没有接过他手上的玉笛和狐尾,定睛瞧着东华,泪水倔强的在眶中打转,却不肯轻易落下。
三声质问,一伤情,二难解,三心碎。
“本君三万年前便已同你说过,这般执着无益,这世间沧海桑田,又有甚么可惦念的?”
东华垂下了目光,耳边疯狂地回荡着“为什么”,唇边勾起一抹凉薄的笑。
“那帝君,为何将九儿的断尾携在身上?可是有甚么长存于心的?”
凤九听他如此说,一颗心渐渐地便凉了下来,却又有些不甘,她不信,他真的就那般绝情。
“青丘九尾狐的尾巴素有奇名,昔日你这断尾落在本君宫中,未曾问本君讨回去过。而今,既想了起来,便该当归还于你,携在身上,不过是怕忘了此事。先前诸多时候,有旁人在,总不便让本君拿了你青丘女帝的狐狸尾巴相还。”
东华的声音平淡沉稳,彷佛在诉说一件毫不相干的事,但,那些叫他深藏在清冷神色背后的哀伤,又有谁来盖过?
风太轻、尘太细,世间种种,抵不过一个情字纠葛。
蓄满泪水,凤九双眼雾气迷蒙,东华的每一个字便如一根针,狠狠地扎在她心尖上,不出一句话,半生痴迷真情,千疮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