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宋看着东华,神色复杂,最终叹道:“这是何苦?帝君,你们何须这般两厢伤情?”
这九重天上,他连宋是个极少数通透的神仙,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事事洞悉,这些年,凤九同东华的纠缠,他尽数看在眼里。东华的心,凤九都不晓得,他自己都不晓得,但连宋却一清二楚。
东华又是一阵咳嗽,缓过来后,声音滞涩喑哑:“你可知,她原有自己相应的姻缘,而并非没有姻缘?”
连宋一怔:“什么?”
“那时我便瞧见了,她姓名一旁深深刻着文昌帝君四字,这才该是她的姻缘。同我纠缠不清,便是违逆天命,这三万年本安然无事,可自她飞升以来屡遭奇险,便是因为又同我站到了一起。我自毁姻缘,本是同谁在一起都是一样的,可她不同。”
东华有些虚弱的声音中,漫漫无边苍凉。
“所以,帝君便每每推开了她,以求保她周全?”
连宋摇了摇头,暗叹造化弄人。
“我护得了她一回两回,却护不得她时时刻刻,如今我这般情形,断不能再让她同我牵扯,早日断了她的心思,方为良策。”顿了一顿,轻轻笑道:“她倒也不负我所望,这回多半是彻底死了心,同我两清了。”
清风徐徐,凉了茶,犹有余香;字句戚戚,失了心,再无颜色。
来时路,归时程,红尘万丈人已远,暗语凝噎,几段唏嘘,几多喜悲。
数月弹指即过,青丘近日越发一派安宁祥和,百姓向来对白家一贯的无为清明很是称道,如今这位年轻的女君殿下,同从前的姑姑是更加相像了些,淡然逍遥的风姿令人神往,年纪小一些的,还道这位殿下是位年岁稍长的尊神。白家长辈看在眼里,对凤九的满意不言而喻,勤于理政、精于修道,东荒一带比之从前更显太平融乐。
唯独向来不管事的白真上神瞧着,略觉怪异,他百思不得其解,从小看着的侄女,何故一夕之间转了性子?
白真同折颜提起,却只换得他有些莫测的叹息:“九丫头长大了,也没什么不好的,她早晚要明白,只是比我预料的竟早了些。”
“此话何解?”
“真真,即便你觉得变化大了些,这终究是她的心结,谁都解不开,如今看着,倒真真切切是放下了。”折颜拍了拍白真的肩,“放心吧,这丫头执念深的很,当初如何执着,现下便是如何淡泊,无须担忧。”
“不,我并非担忧小九,只不过有些奇怪罢了。折颜,你说,会不会是生了甚么变故?”
白真接过递过来的酒樽,却并未饮下,一股隐隐的预感憋在心里,却又说不出所以然。
折颜看了他一会,几欲开口,思及东华所托,终究又将欲言又止的话吞回肚里。
这数十万年,他其实并未真正了解过东华,从前的同窗之谊,也只是让他同他有了那么点过往,这世上,勉强算得上懂得他的人,早已不在了。这些年来,东华同他那些交集,也不过是为了凤九,就是墨渊,万年来与东华说过的话也不过寥寥。他如今这番作为,委实没人能捉摸透彻。
桃花纷落,暗香拂袖,壶中已空了大半,正欲起身,一转头,却见一个挺拔身影在桃林尽头缓缓行来。
“墨渊上神?”白真诧异的行了一礼,见两人眼神交会间,各自都有些夹杂不清,便微微颔首,走了开去。
活了这么多年,他一向是个看得开的神仙,说不得的,他一个字也不会多听。
青衣神尊法相庄严,眉间隐有忧色,“东华可曾来寻过你?”
折颜摇了摇头:“他那个脾性,真要去处理甚么事,怎会知会你我?”
墨渊顺着坐在石凳上,手心摊开,淡淡金光笼罩,一座精致的塔横躺在手,“若是他送来了这个呢?”
法器浮在手中,无须细看一眼便知,这四海八荒,唯有一座塔能让天族战神墨渊这般审慎对待。
折颜皱起了眉道:“他竟亲自将这个东西送到你手中了?何时的事?”
“两日前。我以为,他曾来找过你。”
“未曾,我上回见到他已是数个月前的事,那时他便已有些不对劲。”
☆、淡泊
两日前,昆仑虚仙气飘渺,云雾缭绕,一如既往。
不过那日守门的弟子几乎以为眼花了,紫衣银发的神君竟从云头上走下,欲见墨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