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佛这世界的一切与她再无干系,她把自己锁在了一道墙内,一道摸不着看不见的墙,墙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地老天荒。
原来,终究没有“胜天”这么回事的吧。
天那么大,地那么阔,神仙的时日那么长,却没有他们能安憩的容身之所。
现在只要一睁开眼,呼吸的每一口气都充满彻骨的冰凉,铺天盖地的黑暗浑沌让凤九彻底崩塌,要逃,却无所遁形。
那些曾经的鸿沟,都在她与他不渝的意念下粉碎。甚么三生石,甚么天命,不过如此而已。可是,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再强大的力量在命运面前,渺小如斯。
凤九已经忘了该如何悲伤,她没有流任何一滴泪,或者该说她已经没有了感觉。笑或哭、喜与悲,此时此刻全然失去了意义。
这一世是如此短暂,短的系不下她与他长长的爱恋,短的,没有几刻快活的时光;这段情是如此绵长,长的填不满一路上刻薄的命运,长的,来不及多看彼此一眼。
东华的目光深深的凝在了碧海浪潮的彼岸,九重天上没有日落,此处,自然也不会有。数十万年来他无惧天崩地裂,哪怕星河齐落他也能只手撑起,可他看着无声的涟漪圈圈荡开,一下又一下地击在心上。
恍惚间,远方的彩霞骤暗,黑夜就那样猝不及防闯进这一方安宁。
安宁。
他竭尽全力想予她的,简单的安宁。
跌跌撞撞,耗尽所有。
他曾睥睨苍生,他曾傲视天地,他曾,不信天命。
即便是此刻他仍不信,只是,他的妻子,他的爱人,他这万年孤寂里唯一的温暖,因着他而平白受了太多苦难。
东华自嘲的勾了勾苍白的嘴角。
他站在岸边整整三日,一动不动,深夜的疼痛痛不过心底的苍凉,任凭刀割一般的极刑在削瘦的身子上无情肆虐,他只是抹去血迹,虚晃的立着。
五日后。
银发青年颐长的影子缓缓靠前,身后一片空蒙,绰绰的身影笼住了蜷缩藤架旁的女子。而女子察觉到他的气息,缓慢而颤抖着抬起头,一样苍白的脸庞掩不住浓重沧桑。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蹲下了身子,玄色眸子沉沉地笔直撞进她眼底。
“九儿。”
他的声音哑的不象样,彷佛能听见他嗓子里血气翻涌,黏稠血液搅动着肺腑的难受。
东华伸手将身前彷徨的女子轻轻揽入怀中,将她的头围在了自己的胸前。
心跳声响在耳畔,多日封闭的感官在瞬间开启。
凤九的泪水无声而落,很快便浸湿他的衣襟,伴随着他不算强而有力的脉动,一点一滴打在寒凉的秋日里。
静静相拥,此时无声胜有声。
两人冰凉的身子相触,渐渐地感到身侧不再寒冷,多日的恍惚,被来自彼此的温度驱赶。
晚秋冷雨淡薄。
朦胧的雨丝飘下,绵绵密密地渗透入衣裳,锦绣一般的云霞顷刻黯淡,这一场无情的秋雨,半点不怜残红勾勒。
“下雨了。”
凤九轻轻启唇,她的声音亦是嘶哑的,嘶哑中流淌无限哀恸。
“嗯,进去吧,莫要受寒了,你是有身子的人。”
东华不由分说地将凤九打横抱起,步入屋内。
而她,被他刚才一句话惹得心中一颤。
是啊,她是有身子的人。
白真在十里桃林张望了许久,漫天落英中,那人的衣袂总算映入眼帘,踏遍千红而来。
“你此去可真是够久的,我实在忍不住馋,本要等你回来一起喝的酒让我给喝了。说,都干嘛去了?”
来人恍若未闻,神思有些飘渺,喃喃地问道:“真真啊,你侄女婿他怕是疯了啊……”
“甚么疯了?谁疯了?”白真被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整的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侄女婿?我侄女婿……帝君?”
前头折颜的脚步如飞已然走远,白真怔怔地看着,突然间竟觉得那个向来潇洒从容的背影,今日在重重桃枝掩映下,萧索无力。
不解地皱了皱眉,猛然他想起甚么,在折颜身后喊着:“哎,等等,你侄女婿他就在屋里哪!”
甫一推开门,折颜便顿住了脚步。
“你们……”
墨渊同东华目光其刷刷地看了过来,此时追在后头的白真才赶上来道:“方才没来得及同你说一声,帝君和墨渊上神等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