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喉间哽住,眼眶噙着泪,努力不使它落下来。仿佛没有泪水,那人便还在。
云卷云舒,风住沉香,天际缓缓落下些雨滴,她独自立在原地,恍若未觉。雨势渐大了些,将她的长发打湿,贴在脸颊上,一身白衣被雨淋得湿透。她似想起什么一般,飞一般冲入雨帘之中,地上的泥水飞溅在裙角,她不管不顾地冲至那天井里,将那盆昙花抱在怀里,待搬至檐下,方才发觉那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已悄然盛放。
她捧着那花,低低水痕自脸颊处滴落在它碗盏大小的月白花间,带着温热的气息。这数年不开的花终是开了,碧绿的叶片依旧,可那个说要与她一道赏花的人却不在了。
她忽而扬起脸,任雨水打湿眼帘。说是幻梦,然幻梦可是如此这般冰凉?
她将花盆抱起,缓缓立起身来,腾起云来。
回眸之间,碧水青山依旧,她垂下眼帘,于晨光之中默默朝昆仑虚飞去。
若水河畔,黑衣女子手起刀落,血色飞溅。
“抱歉,”她微微笑着,抬手起诀,那一片血色一滴不漏地流入河内。“擎苍,你睡了这么久,是时候甦醒过来了。”
沉于河底淤泥之中的东皇钟碎片因这一片血色缓缓发出微弱的光线。
若水河神或许是上古以来最倒霉的神明。几万年前天族与翼族在河畔大战,他的水军虽得地利,却未曾参战,盖因水军人少,战神根本未曾考虑过他还是一股战力。结果大战之中血流成河,将他的若水河染得一片河水尽赤,河面飘满死尸。事后收拾战场之时,他日日闻着那股不曾消散的血腥味,几乎反胃。更别提之后那东皇钟还落入了河内,一立就是几万年。他日日派人看着那钟,生怕有个好歹。哪知那钟确是个不省心的,被天族的太子击碎之后,碎片落入河内,却再无一人过问。他日日心惊胆战,生怕出了差错。
若水河流经青丘这一段实是个极复杂的点。岸边那座高耸入云的锦屏山下,不止是青丘与翼界交界,还连接着凡世。确切地说,那处是青丘、翼界与凡世的交界处。当年若水河大战好在没有殃及凡世,否则神仙打仗,凡人遭殃,定是一场浩劫。
这一日手下来报,说东皇钟的碎片有异动之时,他眼皮一跳。想来他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他随即点齐兵将,行至东皇钟碎片处。那碎片已被河底泥沙埋了大半,□□在外的部分却未曾改变分毫。他走近细细查看,却发现并无异常。
正在疑惑间,左右忽报,岸上有异。
他遂离了河内,行至河滨之上。只见岸边瘫坐着一名黑衣女子。他好心上前相问,不料那女子抬起头来之时,眼内一片赤色。他只觉一瞬间知觉被吸走,脑中一片空白。
白浅心急火燎地腾云至昆仑虚时,叠风尚陪着司命星君在大殿之上坐着叙话。
乍见着白浅腾云而来,叠风愣了一愣,瞬间明白过来。她浑身湿透,仪容不整。司命星君见着,起身向她行礼,她也不言语,只一手抱着花盆,急匆匆地往殿后奔去。
叠风长衫他们并司命一起,也尾随而去。
行至墨渊闭关的山洞外,还未入内,便听见白浅低声道,“为何……为何不醒来?!”
入得洞来,见着墨渊依旧睡着,也都是一愣。司命虽已明了,然此刻却不好插嘴,正在沉吟间,白浅已转过身来。她目色沉沉,望向司命道,“师父……师父他为何归不得位?”
司命沉吟道,“上神请勿忧心,此事有帝君担待,想来不日便能……”
话音未落,也不等司命解释,她已将花盆放下,转身便走。
她已不能再等。
她久未至九重天,思及身份,施了个诀,隐去身形,直望太晨宫而来。
凤九正在花园内乘凉,便见着白浅飞奔而至。她展颜笑着,迎了上去。白浅形容憔悴,见着她,也不多言,只问东华帝君在何处。凤九正欲问她出了何事,不料她一把拉住她的手臂,疾声复又问了一遍。凤九见她问得甚急,只得如实以告。
她不曾想东华帝君竟去了上清境,正欲往上清境去,不料却被凤九一把拦住。
“姑姑莫急,”凤九叹道,“再急,也先将头发擦干了。从来不曾见过你这样,想来应是很着急的事。但再着急,也不能湿着头发,若是受了风寒怎么办?”
白浅默了一默,只随着凤九进了屋。她轻手轻脚地将她的头发放下,寻了干毛巾来与她擦着头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些闲话,白浅却似失了魂一般,眼神盯在一处,对她所说的话毫无反应。头发还未擦干,方还散着,凤九便见着东华回来了,连忙叫了白浅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