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还未走近妙华镜,他便见着她披头散发地立于镜前,浑身衣衫湿透,头发也只半干,却浑不在意,只一双眼死死地盯着那方瀑布,一刻也不停歇。
妙华镜灵气太盛,不能靠近,更不能久视,这九重天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白浅自然也知晓。夜华见她如此模样,心下已了然了十之八九。想来天上地下能令她如此的,也只得那一人。正预备唤她,却见着不远处,东华帝君到了。
东华见着他,似毫不意外,也不理睬,只径直行至瀑布边,徐徐道,“白浅,你便是这般漫无目的地照着这妙华镜看上十万年,也寻不着他,还白白毁了自己一双眼睛。”
白浅并不回头,只淡淡道,“只要能寻见他,十万年又如何?”
“这妙华镜灵气太盛,但凡挨得近了,看得久了,对仙家也是大损。想必你心里也清楚。”
“只要死不了,我便能瞧一日是一日。”
“天地苍黄,轮回无尽。你既如此执着,便好自为之罢。”说罢叹了一口气,转身便走。
夜华见着,向东华一拱手,低声道,“敢问帝君,可是兄长出了何事?”
东华斜了他一眼,并不言语。
夜华见状,肃然道,“数年前我因得回了金莲时的记忆,又念及兄长将三毒浊息一并收去,心内颇忧虑,便去过昆仑虚一趟。半个昆仑虚皆笼罩在仙障之下,兄长几位弟子皆言兄长在闭关,不便相见。我见着毫无异状,也不便久留。如今见着浅浅如此神色,以及方才帝君所言,想是兄长出了何事。还望帝君如实相告。”
东华一挑眉,“你得回金莲时的记忆了?”
“正是。”
东华淡淡道,“既然如此,便告诉你也无妨。左不过是墨渊将三毒浊息收去,且吸入不少,难以化解,便下凡历了百世轮回。今日本当元神归位,却又失败了。目下他复入了轮回,却再无人寻得。白浅一时情急,这虽是个不得已的法子,却也无更好的办法。”
“这妙华镜灵气太盛,浅浅定撑不了多久。”夜华沉思道,“我愿替她守着。早日寻回兄长于这四海八荒,于浅浅,于我,皆是极要紧之事。”
东华看向他,“墨渊人前虽看似沉静,内里却是个极重情义之人。于这亲情看得尤其重……当年虽着了魔族的道,伤得极深,却从未真正变过。他在元神之中养了你十几万年,日日在莲池边看着你,等的可不是你一番冷言冷语、冷心冷面。你在这九重天上固然学的不同,不过既已得回当初的记忆,便当知晓这份情义的份量,也须懂得兄友弟恭的道理。”
夜华肃然地拱手道,“帝君教训的是。彼时是我不知轻重,于兄长面前多有失仪。得回记忆后,我也颇多自省。此番若寻回兄长,必要与他好好畅叙一番。”
东华斜眼道,“你……不嫉妒了?”
夜华默了一默,低声道,“兄长是浅浅心尖上的人,这一点我早已看清,如何嫉妒?”
东华淡淡道,“你知道便好。这妙华镜不可久待,你与白浅轮流换着也好。近日魔族动静颇大,却意向不明,想来近期定会有动作。寻着墨渊是势在必行,你也需存着实力,来日若有战事起,天族尚需人领兵。”
东华去后,夜华令天枢取了折子笔墨等来,于不远处一面守着白浅,一面瞧着折子。堪堪过了一日,他便见着白浅恍恍惚惚地自水帘前坠了下来。他吃了一惊,飞身前去接住,方才避免她坠入水潭之中。垂首看去,只见她神色憔悴,已昏迷了过去。夜华教天枢唤来奈奈,令她将白浅送回去。奈奈犹豫半晌,问他送去何处。他前思后想,知晓她定是不愿回洗梧宫住着,便叫送往太晨宫白凤九处,又令她往长升殿寻换洗衣裳等物送去。送走她们,他方跃至水帘外,目不转睛地盯住那水帘之上。
白浅方醒过来,只觉光线甚是刺目,不禁蹙眉闭上了眼。凤九见着她醒来,终是舒了一口气,吩咐左右备了洗浴之物,又亲自将烛火移开,方才与她道,她因淋了雨,原本就风寒侵体,又在妙华镜处待了许久,消耗过甚,方才晕了过去。如今已是夜里,且先沐浴过后再用些参茶,调理一番,方可出门。白浅因体乏倦怠,虽欲即刻赶去第七天,却颇力不从心。凤九见她犹豫,又道,太子已替她守着妙华镜,待她沐浴更衣,用过晚膳,再去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