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法须以极上妙法镇之,墨渊若不假手东华,便须自己来做,莫非他还练就了旁的凶险术法?看来白浅倒是极清楚他的秉性,早已忧心此事。
又饮过几盏茶,东华见墨渊也与折颜对饮了半壶,方才缓缓道,“听说妺冉也在军中。”
折颜到口的酒忽地就变了味,回头去瞧墨渊,见他目色黯了下去,便叹了一叹,只道,“她可有领军?”
“不曾。”
“奇怪。”折颜道,“她联络了几方魔君,却不领军?”
“听说她向几位魔君许了一件东西,”东华淡淡道,“若胜了天族,厥功最著者得之。”
“那几位魔君竟应了?”折颜奇道。
“赤之魔君便未应承。”东华呷了一口茶,“也未出兵。”
“姬蘅的兄长?或是因姬蘅之故?”
“也未可知。”东华道,“不过此物想来与魔君之位的正统有关。”
又聊了些闲话,至子时,东华方才与折颜离开。东华自回太晨宫,折颜却往山外取了伏羲琴。
墨渊独自望着悬于壁龛上的轩辕剑,默默出神。
却说白浅自回房内,收拾打点好一切,却无心睡眠。
她略一思索,便将玉清昆仑扇掏了出来,见四下无人,方才施了个诀,将玉清叫了出来。
玉清一身青衣,双脚方才着地,见着她便笑了起来,“这个时候,你竟有闲情雅致唤我出来聊天?”
“别说笑了,”她正色道,“我且问你,如今我扇诀已修至第九层,遇上魔族,可有几分把握?”
“并无十分的把握。”玉清淡淡道,“不过也不必忧心,你在凡间之时,尚修炼了剑术。想来也些进益,当可用之。”
“可惜剑术与扇诀却不能一同使用。”她微微一叹,“否则威力岂不加倍?”
“说你聪明,你却是个榆木脑袋。”玉清没好气地道,“你在凡间之时,可得了一柄剑么?”
“你是说……”她一愣,“寒水剑?”
“正是。”
白浅细细想了一想,及至玉清回去,也未想出此两件法器的如何使用。
看了看时间,已是下半夜。反正也睡不着,便又化了狐狸,蹑手蹑脚地往墨渊房里窜去。方进得门来,便见着灯火依旧,他合衣而眠,似已睡着。
轻手轻脚地爬上床来,正想美美地睡下,不意却对上了他漆黑的眼眸,登时吓得狐狸毛倒竖。
见着她如此,他却柔和了眉眼,眼疾手快,在她即将落荒而逃前一把抓住她的后颈,拎了回来。她羞惭不堪,只挥着爪子一阵乱舞,却听得他倦极地低语,“别闹。”瞬间安静了下来。一双贼大的黑眼珠忽闪忽闪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瞧,正等着他的下文,不料他轻轻将她放在身侧,伸手拂过她如雪的皮毛,低声道,“你日日来此,果真以为我不知么?”
她浑身一僵,手足无措,只得呜咽一声,猝然往他怀里钻去。他身上淡淡的沉香屑的味道确然与凡人时不同,也堪堪提醒着她已不甚清明的脑子,这确确实实是墨渊,是那个成天一丝不苟,宝相庄严,却常怀菩提心的寡言的尊神。
脑子晕晕乎乎一团浆糊之际,耳畔又传来他轻柔的低语,“床榻之上落下的白毛,可是你的?”
呜咽着点点头,水汪汪的眼睛于衣袂之间若隐若现,半遮半掩,偷偷地瞄着他的神色。他面上淡淡的,眉间柔和,只疲惫不堪,似已倦极。来不及多想,便见着他将她环入怀中,轻声道,“往后要来便早些,今日已晚,明日卯时便须起来,往泽点兵,快些睡罢。”
她心内暗忖,说得容易,被识破了还能睡得着才有鬼。回头又想,就算不睡,也不能妨碍他。明日早起不说,大战将至,他能多休息一刻也好。思及此,便默默于他衣襟处蹭了蹭,安然地闭上眼,思绪渐隐,沉入梦乡。
她确然不知自己做了个怎样的梦。
翌日梦醒之时,身侧早已无人。瞌睡登时醒了大半,梦一丝也记不起,也顾不上旁的,只起身跃下榻来,往他房内寻了一回。
天色已微熹,晨光柔和地自窗台透进来,几许斑驳印着往日挂着轩辕剑的壁龛内空空如也。
她心下一凉,转身化为人形,疾步奔出房来。方行至门前,便觉着一阵天旋地转,脑中空白了一瞬,似酒醉一般,只得一手扶着房门,喘了几口气,方才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