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战皆负,原本尚小的兵力之差,瞬间再度拉大。
墨渊的大帐之中灯火摇曳。
白浅在外站着,夜晚的风吹起她的长发,拂过她那双凝重的眼。她望着大帐之上晃动的灯影,暗暗叹了一口气。折颜进去之时黑着一张脸,用令羽的话说,要是那脸能拧,怕是要拧出水来。他还从未见过向来超然物外的折颜上神何时生过这么大气。
一入帐中,他便屏退了所有人,除了之后来此的东华,一概不得入内。
令羽在外陪她站着,沉默了半晌,忽而道,“也不知大师兄怎么样了。”
白浅方才记起,大战之初,南海反叛,夜华与叠风领十万兵前去平乱,至今仍无一丝消息。
“听说南海水君向来脓包,也不知他们此去是否顺利。”令羽叹道,“大师兄恐怕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如今战况如此罢。”
她沉默了片刻,方才道,“不知今日这一战,损了多少。”
“不太乐观。”令羽蹙眉道,“我方才自大帐出来,各方清点人马,想来若还能有十五万,便是极限了。”
“那魔族呢?”
“两倍。”
她蹙眉道,“如此……确是极其不利。”
“何止。”令羽侧头去看墨渊的大帐,叹道,“此番师父尚不知如何。决战临近,若师父不能出战,则我军必败。左右便是师父出战,也未必能稳赢。何况师父这状况……也堪忧啊。”
她也不言语,只望着大帐出神。
之前与墨渊一道前去驰援,折颜便要她无论如何不得恋战,护住墨渊为要。
“扭转乾坤之事,非一人之力可为。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兵败如山倒,亦不过是转瞬。”他说这番话之时神情甚是凝重。“魔族吃一堑长一智,昊天诀已不可再用。为今之计,须保存实力。东华帝君修为已不比当初,你几位兄长虽是上神,怎奈青丘常年安宁,修为虽在,仙法却未必。天族其余众人皆是如此。如今尚能指望的,便是你师父。可惜……他若非曾元神粉碎,抑或不曾勉力救了东华,或有转机。是以,此战且以保存实力为先。”
她一柄玉清昆仑扇再厉害,奈何魔族太多,且天族已失了战意。她只得于他身旁紧紧护持。便是如此,他亦使了玄天剑诀。
那夜,她在墨渊帐外守了大半夜。至后半夜,折颜与东华方才自他帐内出来。见她尚守在帐外,都有些吃惊。
折颜安慰道,“你师父暂时没事。我已使了个非常的法子,当能撑过决战之日。战事未歇,战神是不会倒下的。”
白浅见折颜神色已好转,也松了一口气。
入得帐来,见他还未睡下,她叹了一叹,“时候不早了,快些睡下罢。”
他见着是她,紧蹙的眉宇舒展了一些,轻声道,“还有一点尚未完成。”
“我陪你,”她柔和了面色,“总归你不睡,我也睡不着。”
那一夜他至寅时方才歇下,她在一旁捧着寒水剑的剑诀看得昏昏欲睡。待他好容易忙完,便见着她已倚在榻边睡了过去。
他目色一凝,抬手起诀,正欲施定身咒,不料她已缓缓起身。
那双往日亮晶晶的眸子已略显呆滞,瞳色呈妖异的血红色,唇边挂着一丝浅笑。
她望着他,微微笑道,“墨渊,好久不见。”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
“方才你是想施定身诀?”她笑道,“看来你已知晓她体内种着魔之花了。不过很可惜,这魔之花一旦种下,便再无恢复的可能。”
“你若想再利用十七,便打错算盘了。”他凝声道,“我不会再犯当年的错。”
她一抬眉,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是吗?当年你眼睁睁看着南甯死在眼前,北桓至死也未能摆脱魔之花。那白浅呢?”她呵呵笑着,走近他身畔,“北桓当年为赎己罪剜心而死,不正好成全了你么?十万人的血与最亲近之人的命,东皇钟诞生伊始便带着这等罪孽,所以才是你无论如何亦躲不开的劫数。”她顿了一顿,又莞尔笑道,“你可知道我为何棋高一着么?因我问了照世镜两个问题。”
墨渊沉默地立在原处,目色沉沉。
“我问牠,这一回大战的经过是什么。还问牠……”她凑近他身前,轻抚他的脸,“你究竟会怎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