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主抬眼看她之时,似有一丝诧异,却又很快恢复了原本淡然的神色,只轻声问道,“姑娘要算什么?”
她拿起扇子,潇洒地摇着,唇边挂着笑,“自然是姻缘。”
摊主尚未答话,卦摊前围观的人群中已有人笑道,“姑娘真是好眼力,这位摊主在这宋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算的卦,没有不准的。若问姻缘,定然不会错。”
她却一挥扇子,笑道,“那可说不准。这世上号称神算,实则欺世盗名的多了去了。”她于钱袋内掏出一锭金,搁在桌上,笑得很是肆意,“我这人向来大方,这卦金也优厚。不知这位道友可有兴趣?”
这姑娘出手之阔绰引得围观人群倒吸一口凉气。便有七嘴八舌的议论,又听得一声高声叫喊,“难得这姑娘如此诚意,便与她算上一回罢!”周围俱是附和起哄之音。
街角子阑瞧见这一幕,回头对着在一旁偷看的十几位师兄啧啧叹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当年我与十七偷偷下山替人摸骨算命,还怕师父责怪。如今师父竟也沦落到要与人算命为生了,真是风水轮流转。”
“这十七胆子也太大了,你们方还说她见着师父就像老鼠见了猫,如今看来竟有些小瞧了她,她确然是在凡间历了千载的。然则似这般与师父说话,等师父回了昆仑虚,可有她受的了。”长衫担心地说道。
“师父最宠着十七了。左不过十万遍冲虚真经,不怕。”叠风微笑道。
周围一阵哄笑。
令羽在一旁瞧着,没有吱声,只暗暗替白浅鼓劲。“快些拿下!”
这边厢摊主瞧着面前的金锭,抬眼看着她肆意的眉眼,略感无奈,微微叹道,“想来姑娘所求,当不止如此罢?”
“这是自然。”她摇着扇子,微笑道,“这卦金既不菲,若不做点旁的约定,岂非无趣?”
“姑娘请明言。”他淡淡笑道。
“不如我与你打个赌。你若算得准,这卦金自然归你。若算得不准,便收了这卦摊,从此再不与人算卦,”她合上扇子,“只随我去修道。如何?”
此话一出,周围一阵哄堂大笑。其中便有人笑道,“今次这姑娘是第几位了?这摊主确然长得端正,总招些莺莺燕燕到此,吵吵闹闹一番,也是一道奇观了。”
“然则他算命从未失过手,姑娘,你怕是要输的。”有人劝道。
她只摇着扇子,微笑着看他,“你可敢与我赌一回?”
街角子阑已兴奋地叫道,“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各位师兄,这千载难逢能看着师父出糗的时机怎能错过?不对,何止千载难逢,简直旷古烁今,今日不赌后悔莫及!”
这边叠风已挑眉道,“你们赌便赌,只是这话说在前头,他日师父归位,你们谁要是说漏了嘴,便独个去领罚。”
“这是自然。”
于是这边子阑买了应战,那边长衫叠风买了不应,其余十几位师兄弟也各自掏了银子下注。令羽在一旁摇头叹道,“人心不古啊。”转头随手便买了应战。
那边摊主笑道,“如何不敢?”顿了顿,又道,“我并非为了卦金。只是这位姑娘来历不凡,能占上一课,亦属难得。”
她笑道,“好!如此,便请道友与我好好算上一算。”
他与案上取来龟壳一对,双手并了,闭眼默念了一段诀,方掷于案上。
细细看了,乃翻开《周易》,识得上兑下乾,乃是夬卦,上为兑,兑主泽,下为乾,乾为天,是为洪水滔天之相。他蹙了眉,乃缓缓道,“姑娘这姻缘,合一泽字。诗偈曰:尘劳迥脱事非常,紧把绳头做一场。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乃是说姑娘情路坎坷,几多蹉跎,路尽泪尽,仿若山穷水尽,却于泽中拨云见日,守得云开见月明。终得与心上人长相厮守,再续前缘。”
那边长衫听他如此说,方叹道,“这一卦算得,却是不好。于泽中拨云见日,当是指太子于无妄海醒来,与十七重逢。再续前缘……一年而和离,又如何续前缘?即便师父元神完全觉醒,回想起十七的姻缘,记得她嫁与太子,下凡之后却并不知晓十七与太子已离异,亦是难以算准。终归神仙运数最是玄妙,难以推演。方今也只得三清能管窥一二,便是师父,亦有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