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仙鹤得了消息,长啸一声,疾飞而去。
她方自小巷奔向来路,那巷子深处却转出一个黑影,那蒙面女子微微侧过头,向一旁道,“速去青丘与翼界交界处守着。”
这次,她插翅也难飞!
白浅方自巷口钻出,便被逃难的人流冲得站立不稳。她欲赶至对面,却被人群推着向前奔行出几步,一时难以脱身。此情此景,猛然令她想起那年她初次赶至凡世,却发现城内大乱,待寻着他却为时已晚之事。彼时她尚能腾云去寻,今世却只能在尘世的大潮中随波逐流,不得脱身,不禁又慌又急,大声叫着他的名字。
他本在街口应付几个黑衣魔族的缠斗,不想其中一个竟随手捞过一个半大的女孩,利刃抹上脖子,欲令他停手。他见着这情景,目色一冷,那魔族尚未反应过来,只觉着他身形一闪,倏尔不见,手中女孩瞬间也失了踪迹。正在犹豫之间,那人已满力一掌击在胸前,这魔族顿时飞了出去。
应付完这边魔族,他俯身抱起那哇哇大哭的女孩,柔声问,“别怕,没事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孩抽抽噎噎地瞧着他,一把抓住他的襟口,泪眼婆娑,“我叫澜儿。”
他蹙眉转过身去瞧街上,却只见着滚滚人流,哪里还有白浅的人影,不禁有些心急,只对这女孩道,“可知你父母在何处?”
那女孩收了泪摇摇头,攀着他的脖颈,低声道,“只知他们欲往北边去,应当是去投姑姑。”他沉思片刻,见魔族已散去,方才与她道,“待我先寻着十七,再送你回家,可好?”
澜儿重重地点点头,只偏头问道,“十七是谁?”
他顿了一顿,微笑道,“……是个很重要的人。”
澜儿瞧着他柔和的眉眼,会意地笑道,“一定是你的心上人,对不对?”
他但笑不语,只牵了女孩,往白浅方才离开的方向行去,一面找,一面叫着白浅的名字。
他于这头顺着人流缓步找寻,她在那边逆着人流疾声呼唤,相隔不过几十步之遥,却隔绝在滚滚人潮的两端。他唤得愈来愈急,那一声声似沉入水底一般毫无回应,方欲使个术法,却远远地瞧见那一身不染尘垢的白衣。她正逆着人流,四下高喊着,叫他,师父。
一声一声,那般急切而饱含痛意。
他觉着一瞬那股曾日日夜夜难以排遣难以言说的情感似在心底缓缓复苏,挣扎着,嘶吼着,一下下地冲击着他苦心构筑的防线,几令理智溃不成军。
他牵紧女孩的手,向那个白衣的身影疾步靠近。
她于人海之中回眸望去,滚滚的人潮之中,那人正艰难地分开人流,缓缓地向自己行来。他缁色的衣袍不甚宽大,将他的身影勾勒地那般修长,那般丰神俊朗,那般皎皎而独立。她便即记起与他初见之时觉着他的形容仿若凡间戏中的小白脸,如今看来,那放诸尘世却更为彰显的出尘之气,凡间的小白脸确然是望尘莫及,天上地下,也只得他才有。
她不管不顾地逆着人流向他行去,叫他“小未”。
他见着她瞬间明亮起来的面色,心也似拨云见日般晴朗了起来。他寻着时机一把拉住她,将她带离滚滚人潮,方才站定,便被她一瞬撞了上来,将他紧紧抱住。
她喃喃道,小未,你去哪里了,我寻了半晌也寻不着你,就怕……
他抬起手,方欲回抱,却在触到她身体前顿了一顿,终是安慰一般拍了拍她的背,于她耳畔轻声道,没事了,我好好的,就在这里,哪里都不去。
她一瞬间已湿了眼眶。怕他看出她贪着这一瞬的怀抱还有难以压抑的真情流露,她缓缓放开他,心底却从未感到这般安稳。
见着他身边的女孩,她好奇地试探着问了问。他看了看天色,只简要地将来龙去脉说了,便带着她们往小巷里寻了条人少的近路,望城北而去。
出得城来,一路疾行,天色又见暗了几分。
她见他似已有了一丝倦意,便自将那女孩自他手中接过,径自背在背上。
他见着,微微笑道,“我来便好。”
“不好。”她斩钉截铁道,“你方才在城里与魔族战了半晌,此刻定已力竭。莫要与我逞强,乖乖听话。”
他愣了一愣,倏尔笑了起来。她侧头问他为何发笑,他却抿了唇,摇摇头,任笑意在唇边化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