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奇不再与他白费口舌,当机立断向一边跳开,退到洞穴边缘,背靠在土壁上。
他的唇间清晰地吐出一道冰冷的命令——
“既然如此,你就自爆吧。”
你可以违背主人生的意志,但主人要你死的时候你不得不死。
从成为恶魔的那天起,你就不再拥有自由的灵魂。
洞穴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彻底坍塌。震动停止后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寂静里慢慢响起若有似无的啜泣声,缇奇空出一只手从兜里摸出火柴盒,橘色的火光照亮了土壁边狭小的空间。辛西娅抱膝蜷缩在角落里,肩膀细微地颤动着,孩童幼小的身体显出了与正常状态时大相径庭的脆弱。幻觉般的哭声正是由此而来,他听清之后感到有些惊讶。
火柴很快燃尽了,他只好再燃起一根,这一次他索性把这根火柴塞进火柴盒里,于是整个火柴盒都燃烧起来。他抓紧时间抬起辛西娅的脸,跳动的火光映出满脸晶莹的泪。他摸了一把她濡湿的脸颊,这才相信她是真哭了。
这一次她终于学会了哭泣。
“杀害席鲁巴的真凶死了,你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辛西娅摇摇头。
“对不起。”
哽咽的低语,缇奇愣住了。
塞拉斯道明的真相让辛西娅淹没在海一样深重的悲痛与后悔中,她无法接受唯一的族人就因为一个人的偏执而荒谬地死去,而她也进行了错误的复仇致使她与所爱之人都成为悲剧。杀死她的男人没有做错任何事,如果有也只是不该爱上她,是她辜负了他的爱。
“对不起。”她只能不断重复着悔恨的言语,甚至没有勇气再抬头看一眼身前自始至终都在保护她的这个人。
低声叹息落在耳边,长有薄茧的指尖一次又一次轻柔地揩去不断涌出的泪水。
“还记得在方舟时你对我说过的话吗?三十五年前的人和事都已经结束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缇奇笑起来,“虽然我也很想给你一个拥抱,但现在这样没有办法。”
辛西娅这才发现他一直跪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撑着她上方的岩壁,以身为柱支起他们容身的这点余地。周围都被塌下来的洞顶填满了,紫色的地狱之蝶像一层保护膜一样紧贴在他背上,承载住塌下来的泥土与岩石。
显而易见,他们被困死了。辛西娅立刻擦干眼泪,起身借着微弱的火光到处拍了拍。除了被缇奇撑住的顶端,其它地方的土石已经被来自自身的重量夯实了,而背后是并不坚硬但绝不可能突破的土壁,别说她现在是个无能的幼儿,就算在全盛时期她也没有办法从这种地方脱离。
缇奇看着她再一次自顾自思考起解决办法,好笑又好气地拍了一下她的头:“你是不是又忘记我也在这里了。我的能力是什么?”
辛西娅抬起头,正对上他低垂的面容。他已经褪去了人类的外貌,本就沉暗的肤色几乎与昏暗的环境融为一体,只有金色的双眼在火光的映衬下闪着微光。他对待生活和困境的态度一向比她积极,此时依然满面轻松的笑容,好像她不把他放在眼里是比被困地底更让他苦恼的事。
那笑容前所未见的柔软,往日里无法忽视的审视与疏离都不见踪影,辛西娅却转开了目光,“……‘选择’。你出去吧,不要管我了。”
缇奇又拍了她一下,“啪”的一声脆响,毫不留情,辛西娅忍不住捂住头。缇奇拍完又给她揉了揉,“你是不是认为乔依德至死都恨着你?”
“……不恨吗?”
“也许恨过吧,但他不是带着仇恨死去的。”缇奇低下头,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不要在意塞拉斯的话,为了自己的梦想他连千年公都敢算计。有没有他你的族人都已经死了三十五年,这无可改变,但就算只剩下你一个‘月之民’你也应该活下去,这世界上难道就没有其他让你重视的人了吗?比如说你曾保护过的那些人,和你一起战斗的那些人,除了不是‘月之民’以外他们和你有什么不同?”
辛西娅被他压着头,只能注视着脚边燃烧着的火柴盒上那逐渐微弱的火焰。就像童话里的小女孩划亮的最后一根火柴,她看到了过去与现在脆弱的幻影,既属于她,也属于他。
“你也是这样对看待那三个人类朋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