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辛西娅叹了一口气。
也许她选择了一条更复杂的路。
谈完了正事,鲁贝利耶以一种闲聊的轻松语气转变了话题:“李室长打算在墓地给鲁贝利耶家死在人造使徒实验里的人立碑,你知道吗?”
亡灵闻言飞快地从书桌后跑出来。辛西娅看了它一眼,点点头。
“怎么,你们想把鲁贝利耶和教团的罪行公之于众吗?”
“你怕了吗?”
鲁贝利耶嗤之以鼻:“存在过的东西就是事实。在这场战争中死去的人理应堂堂正正地被人记住。”
亡灵满是期待地望着他。
“但要等到战争结束之后。”鲁贝利耶完全感受不到亡灵的目光,“到了那时候再清算是非功过也不迟,我有预感在我有生之年能活着看到那一天……你在看什么?”
他忽然留意到辛西娅的视线,疑惑地看向身边,亡灵正对上他的眼睛,但他的眼中只映出了地毯的花纹。就算站在触手可及的距离上,活人和死人依然分属于两个世界。它沮丧地垂下头。
就在这时,像冰块撞击一样清脆但并不寒冷的声音传进耳中:“你出来吧。”
亡灵猛然看向辛西娅,“可以吗?”
“当然,本也打算让你们见一见的。”
马尔科姆·C·鲁贝利耶生来就是一个拥有绝对自信的人,他对自身的信任就像对其他所有人的怀疑一样坚不可摧。但在这个清晨,他头一次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已经到了老眼昏花的年龄。
两步外的地方凭空浮现出一条白色的虚影,转眼之间变为身着白色连衣裙的瘦弱人体,有些枯燥的长发中分两侧贴着面颊垂下,半露出来的脸孔惨白得毫无生气,鲁贝利耶立刻在心里做出判定——非人类。
他退开几步,脸色变得不大好看,当然不是出于对鬼怪之说的畏惧,而是想到这东西也许一直都跟着他。这完全称不上友好的反应使亡灵更是怯怯。
辛西娅在一旁简单地解释过前因后果,“毕竟是你的亲族,我想应该让你知道她的存在。”
鲁贝利耶沉默地听着,一言不发。亡灵试探着向他走近一步,这一次他不再退开,面容冷静到近乎残酷,直到亡灵一步一顿地走到他面前,他才开口以毫无起伏的语调问道:“那么,你们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理所当然不可能出现什么抱头痛哭的感人场面。辛西娅摊了摊手,从沙发上站起来,“我答应她的事已经做到了,现在是你们的家庭时间。”
“辛西娅……”亡灵不安地看着她。
“比起我你应该更想留在族人身边吧?虽然这位先生看起来很可怕,但说不定其实是个好人。”她开了个玩笑,不顾鲁贝利耶对她的调侃有什么意见,直接拿起她的画走向门口。正要打开门时鲁贝利耶在背后叫住她:“这次就算了,往后你所有的任务都会有‘鸦’随行,说话做事注意一点,那只魔偶不要被别人看见。”
塞勒涅闻言钻进了辛西娅的衣领里,与头发相似的颜色使它立刻与环境融为一体。和制式魔偶不同,塞勒涅明显更富有智慧,辛西娅对克洛斯这份迟到的礼物十分满意。
“我会注意的。你们聊吧,告辞了。”她对亡灵安抚地笑了一下,而后开门走了出去。
他们究竟谈了些什么,辛西娅不得而知,那之后亡灵依然终日在总部里游荡,她发现它几乎成了鲁贝利耶放在总部的耳目,这是连他最亲信的霍华德·林克监察官都不知道的一条暗线。很显然,比起对亲眷的顾念,鲁贝利耶更倾向于把亡灵当成“可用之物”。
亡灵本身却没有被利用的不快,反而觉得自己拥有了价值。
“马尔科姆还说以后他回到中央也会带上我。”它兴致勃勃地说。也许这种相处模式比相亲相爱更适合鲁贝利耶冷硬的作风。
辛西娅换上乔尼新做的团服,从亡灵手里拎起沦为玩具的塞勒涅,团起它袖珍的身体收进盖在外套之下的口袋里。
“你觉得开心就好。”说完之后她走出房间,与身着黑袍的‘鸦’共同奔赴新的任务地点。
两个月后,鲁贝利耶告诉她克洛斯即将从中央回来,那时候辛西娅刚刚在“鸦”的监视下处理完最后一波恶魔,塞勒涅在爆炸声的掩饰中向她传达了鲁贝利耶的口信,第二天她就以需要休息为由回到了总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