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指定的自由除魔任务几乎没有任何限制,辛西娅沿着几十年前走过的老路北上,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在城中各处转上一圈,消灭主动找上门的、以及被她发现的恶魔后才慢悠悠地前往下一个城市。
沿途的风景已与三十五年前截然不同。工业革命使城市越发繁荣,房屋越建越高,道路越发平整干净,各式各样的马车和汽车穿梭往来,造型滑稽的自行车取代马和牛成为新的代步工具,提着裙摆撑着阳伞的女性间时不时有穿着靓丽裤装的身影穿过,也再没有人对她们投以谴责的目光,甚至嚷嚷着要警察逮捕她们。
行走在这些生气蓬勃的城市间,感觉自己就像陈腐的亡灵般格格不入,亦步亦趋地追随着回忆的脚步,目所能及之处皆是旧日幻象,与现实之景交叠在一起。
不知何时,到了与某个男人相遇的地方。
奥地利-维也纳。音乐之都,艺术家的圣殿,现在是欧洲首屈一指的政治集团奥匈帝国的首都,每天都有各界名流汇聚在此。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悠扬的乐声永不停歇,也许从这座城市的每一个石头缝里都能扒出一曲乐章。
今夜月色正好,皎洁的月光斜照进小巷里,青石路面与石墙上湿润的青苔在月光下闪着幽光。野猫轻盈的身影一闪而过,没有从四面袭来的恶魔,也没有恶魔粉碎后扬起的污浊烟幕。背后安安静静,自然也没有尖锐冰刃所向,目瞪口呆着跌倒在地的男人。
只是那幻觉中的声音还在回响——
“譬如说‘恶魔之子’啊,‘恶魔屠戮者’啊,作为对女士的称呼来说也太失礼了,你是怎么忍受它们这么多年的?你身边的人都是缺心眼吗?没有名字的话取一个不就好了吗?
“你看天上的月亮这么美,我们又相识在月光下,作为纪念,你觉得辛西娅这个名字如何?纯洁无暇的月光女神,和你的外貌很相衬。至于姓氏,不如就跟着我姓巴蒂吧。”
辛西娅·巴蒂——不是暗含恐惧的诅咒,也不是没有未来的预言,只是一个玩笑般捏造而出的名字,却是唯一不让她感到冰冷的称谓。每次从那个男人口中说出,甚至都充满了融融暖意。
如果能再听一次就好了。
这样荒谬的想法随着嘴角的笑意一起蔓延,到达眼中时却只剩下落寞与怀念。
继而倏然冻结。
娇小的身影躲藏在她被月光拉长的影子里。
“大姐姐,我迷路了,你可以送我回家吗?”带着哭腔的甜美童音在身后响起,月光触及不到的地方涌动着暗影,森冷杀气贴着地面飞快爬行。
辛西娅遗憾地闭了闭眼,“找不到回天堂的路吗?那就让我帮一帮你吧。”
许是想起了那个曾经闻名上流社会的艺术家,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充满了文艺的味道。与之相对的,女童精致可爱的脸孔突然肿胀变形,瞬间爆裂开来,剥去人皮后的身体暴涨成庞然大物,像是神话中各种怪物的集合体,扭曲而丑陋。与此同时,配合着它的动作,墙角阴影中飞射而出的炮弹势如疾风骤雨。
猛烈的攻击在距离那黑白的背影还有一米时停住,仿佛有人停止了时间的流动,狰狞的利爪、剧毒的炮弹都一并静止。一时间天寒地冻,冰造的□□贯穿坚硬的外甲,寒霜在一个呼吸间覆盖住每一个角落,由内自外彻底冻结。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来,就像玻璃器皿掉落在地一般,令人一听就能联想到满地亮闪闪的碎片。伪装成女童的二级恶魔和隐藏在墙角的一级恶魔们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继而化作粉末,被突然强劲起来的夜风裹挟着、盘旋着升到天上,无影无踪。
一切归于寂静,只余一声悠长的叹息。沐浴着月光的身影走出小巷,融入不眠之夜的车马喧嚣里。
车灯划破远方的黑暗,今天最后一趟火车驶离维也纳。第二天上午,辛西娅在一个乡间的小车站下车,转乘开往另一个方向的火车。
她的目的地X国在欧洲中部,是个动荡的国家,近几年国际间局势愈发紧张,X国和邻国终于从频繁的边境摩擦演变为大规模战争。因其战争态势,X国封锁了部分边境,而奥地利与X国并不接壤,相隔的国家虽未与X国开战,却也处于敌对状态里。这意味着她必须经由其它路线绕行才能到达那里。
上车之后,训练有素的乘务员在第一时间认出辛西娅的身份,为难地告诉她车上只有三等厢还有一些空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