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无寻心如明镜,却不点破,只问:“穆兄,此事我多说一句,过去你们如何,我不清楚。但如今你真的还信他是值得你托付性命之人吗?”
穆玄英半喜半忧,喃喃道:“你知道吗?有一种人,你可以将性命交给他,却偏偏爱不了,也恨不了。他于我是这样,恐怕,我于他也是这样。”
“你当真要去?”唐无寻问。
“他知道出手夺信的人是我,就算我不找他,他也会找我的。进不了唐门,他会想别的法子逼我出来,我不希望他做于唐门不利的事。”穆玄英说罢,看着二人,“我们虽相识不久,但你们二位的人品我却信得过,此信交给你们,我很放心。我去去就回,一切就拜托你们了。”
唐无寻也知道劝不住,只好说:“好,三日后你若不回来,我就带人去找你,穆兄你自己当心。”
“三日后我必回去,你们也保重。”
唐无言道:“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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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的风雪不减,反而有加大之势。
迎着风雪,穆玄英一路策马出城,心里还在想着巴蜀处处都是天堑,不知莫雨会藏身于哪一处。转眼便看见前面不远处站着一个人,虽看不清面貌,但那身形却无比熟悉。
穆玄英拉停了马,在原地遥遥望去,顺着他的视线,能看见对面漫天白雪中傲然而立的莫雨。显然,莫雨也在等他。
两人对望许久,中间隔着一场纷扬大雪。
见雪势越来越大,穆玄英下马快步走去,刚刚走近便听见莫雨说:“你来得倒不慢。”
听到这声音,穆玄英又往前走了几步,却才看清莫雨身边的土地上有血迹,雪覆盖上去,只能印出一道猩红。穆玄英打量了莫雨周身,便知非他受伤,心中不觉一沉。
莫雨又冷声道:“信已到手,你来,应当是想问我少林寺的事吧。”
穆玄英不答,莫雨又道:“你既不想开口,正好我也不愿多说,告辞了。”说着转身便走,不见丝毫犹豫。
“小雨哥哥!”
因这个称呼,莫雨猛然回头,原本脸上的诸多情绪却在看向穆玄英的一瞬便抹去,嘴边带着一丝讥笑,问:“穆少侠何事?”
他的态度与之前大不相同,穆玄英却置若未闻,道:“这么大的雪,天寒地冻,怎能没有好酒喝?”便从马背上取下了一个酒囊,抛给了莫雨。
莫雨接住,也没说什么,打开酒囊喝了一口,平淡地说:“我在昆仑住过多年,这样的雪,不碍事。”便扔回给穆玄英。
穆玄英接住后想了想说:“还记得当年逃亡,路遇大雪,我们偷偷翻墙去了农家后院,偷米酒喝。那酒虽不好喝,但却是甜极了,暖极了。”
“我却觉得当年偷来的酒也比此酒好。”莫雨冷不丁说,“穆少侠有话就直说吧,你我之间,没什么旧事可叙。”
穆玄英有些气,往前走近,道:“那封信是一片空白。”顿了一下,“事关朝政,你若能告知我实情,我……”
“你能如何?”莫雨打断。
穆玄英一看他神色便知他的意思,登时火气上头,怒道:“我总认为,纵然沧海桑田、世事变化,你我之间纵然隔着十年光阴,只要我们重聚,你就还是当年和我生死相依的人。我总以为,你生来经历了惨事,所以才性子凉薄孤傲,可如今你滥杀无辜,你嗜血成性,你对是非黑白从不介意,根本……”
莫雨又一次打断他,“不错,我是如此。”
“不止如此,这样的事、这样的人,我还会做。”凑近到穆玄英耳边,“除非我死。”说罢转身离开。
穆玄英还来不及想,脚已不听使唤地追上去,喊:“雨哥!回头吧!”
莫雨脚步不停。穆玄英情急之下竟然像个孩子一样快步跑起来去追,全然没想到运用轻功。但雪下了快一夜,地上堆起来厚厚一层,跑得快了,他被绊倒在地。
“少林寺的事我想不明白,就像之前很多事我都想不明白,分明你在利用我,可每一次我遇险时,你总站在我身边。倘若人说的话有九分不可信,但人做的事却是骗不了人的!你说要分道扬镳,到底为何?恶人谷绝非善地,雨哥,是否你有苦衷?你不愿离开恶人谷,是否你有把柄落在王遗风手中?你回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