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雨低头看了看手中地图,道:“再走一个时辰就到龙门客栈了,入了龙门荒漠再走两日大约就到。”
“休息一下吧。”穆玄英便拉住□□枣红小马,“多多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源明雅在纯阳受伤极重,要不是事出突然,咱们也实在没必要这么赶路。”
莫雨点点头,打了个响亮的口哨,后面驾车的莫杀便拉停马车。
不等莫穆二人下马,莫采薇已赶上来,将水囊打开送到面前,“少爷,请喝水。”
莫雨接过却没喝,递给穆玄英。穆玄英笑着将水囊拿过来塞给莫采薇,拉上莫雨往河边走,道:“别跟着我们。”
莫采薇几个侍女向来只听莫雨号令,刚要跟上,莫雨在身后摆摆手,她们便原地待命。
两人踏草前行走了一段路,莫雨道:“我知你不喜欢她们,可他们是我的心腹,虽然没什么本事,但还算忠心。”
穆玄英忍俊不禁道:“难道我不喜欢他们是因为他们没本领?”
莫雨猛地一收手,穆玄英一个趔趄倒退几步撞在莫雨怀里,不等他发问,莫雨勾着嘴角,低声说:“我们这一路若不是靠恶人谷的势力,未必能顺利从华山途径长安到此,你不领他们的情,我的呢?”
穆玄英凑近了些,用一根手指按了按莫雨的嘴,喃喃道:“你说对了,我的确不领情。”
莫雨嘴一张,顺势含住穆玄英的手指,轻声说:“我们一路这么过来,很快王谷主就会得到消息,用不着到龙门荒漠他就会找上门。在那之前,我会让他们走,到时,就只剩你我。”
“你这个人!”穆玄英抽出手,捏了一下莫雨的下颌,推开莫雨,转身道:“过去我将恶人谷当做最大的敌人,立誓见一个杀一个,绝不手软。却因缘巧合与你相认。大概是老天爷在教我一些道理,世间的事万不可一概而论。后来,龙王萧杀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我为了报仇不惜拿命一博,甚至挑战少林,险些身败名裂。可我只差一步的时候,萧杀就死在我眼前,因此事,我被江湖人追杀,却也扬名天下。萧杀已死,可我那时也并不快乐。再后来,安禄山造反,大唐危如累卵,不要说我个人的仇怨,就连浩气盟与恶人谷之间的仇恨也都被抛之脑后。”说到此穆玄英站在河边转身望莫雨,“这几年混迹江湖,我见过很多流血和牺牲,可北邙,潼关,长安那几战的惨烈,犹在眼前。几千人,上万人,说没就没了。”
莫雨走上前,好似也有感悟,却没说话,只是拉住穆玄英的手捏了捏。
穆玄英拉住莫雨的手,面对小河,望着涔涔流水东去,继续说:“在华山面对古曼童和黑齿元祐的时候,甚至之前很多次,我都问过自己,若是就这么死了,甘心吗,或者说,我怕不怕,怕不怕就这么死掉。”
“怕吗?”莫雨问。
穆玄英道:“怕。也不怕。”
莫雨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穆玄英很少很少见到他笑。
莫雨含笑道:“我想我理解你的感受。怕死,我怕就这么死了,你怎么办,也不怕死,反正早晚也是要死的。何况我二十年前就该死了。”
这次又换穆玄英笑了。
莫雨自然也问:“你又为何笑?”
“我不怕死是因为身后有想保护的人。我若退一步,他们住的地方就离危险近一点;我若低头,他们就只能永远匍匐在别人脚下;我若有了惧意,他们便再没有安居乐业的希望。”穆玄英道,“从华山出来,途径长安的时候,我真的不敢相信那是长安,我大唐的都城。曾经令四海诚服,受五湖叩拜的长安城。雨哥,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去杭州的时候,在运河上见到那些老百姓在河边浣洗衣物,男耕女织的场景。这样一对比,我恨不得立刻就飞到昆仑山去。”
穆玄英握紧了拳头,心中的愤恨如同火苗一般在胸中越烧越旺,越窜越高。
一个月前,穆玄英等人匆匆离开纯阳,甚至顾不得源明雅的身体还未恢复。四人一路往昆仑山去,为的就是早日找到龙脉。而这么着急的原因,正是不久前安禄山在洛阳称帝,甚至自改国号大燕,改年号为圣武,更是亲自褒奖了狼牙军诸多将领,尤其是令狐伤。
此举激怒了大唐百姓,长安百姓闹事,却被安禄山以“除暴安良”为由,派遣在长安驻扎的神策军残部三千人,武力镇压长安百姓。